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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二十五年前的故事 (第2/2页)

看到男人的瞬间,阳烈面色骤冷,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,似乎并不想与之对视。

此人正是独自抚养他长大的亲生父亲,也是他口中不愿直称其名的那个男人,阳鼎天。

阳鼎天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,表情略显不自然,龟裂的嘴唇上下摆动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沉默了片刻,阳烈目光转向眼前这个他本应唤作“父亲”的男人,心里却毫无波动,神情淡漠地问道:“有事吗?”

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波动,就仿佛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。

算下时间,父子俩之间上一次对话,已经可以追溯到大半年前的那次争吵了。

原本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,但遇上叛逆期有些长的少年,和性格古板脾气暴躁的爹,矛盾就这样爆发了。

这些年来,同样的事情早已在这个屋子里发生过无数次。

尽管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,但两人都是各过各的,就好像除了自己以外,屋子里就只剩下空气。

仿佛有一道巨大的天堑横跨在父子俩中间,两边是不同的世界。

阳鼎天迟疑许久,才从嘴里艰难地吐出字来,“没什么,我就是想…问一下……你有没有空,我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阳烈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,不耐烦道:“没空。”

说不清为什么,他心里突然有些烦躁,不知道是因为某人又忘了他的生辰,还是因为今天还是……

娘亲的忌日。

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慢慢黯淡下来,某一瞬间,阳烈心里忽然一颤,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的念头。

鬼使神差间,在他的脑海深处,某些久远而模糊的记忆被触动,渐渐清晰。

娘亲离开人世的那天,当时还年轻的男人死死抓着娘亲的手,低垂着头,沉默不语。

他头上乱糟糟的头黑发,在一夜之间白了一大片,整个人看上去,就像是一具失了魂的行尸走肉。

彼时尚且懵懂的阳烈站在床的对面,虽然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,但他心里仍然有些害怕,只是无助地牵着娘亲毫无温度的手。

他那茫然无助的眼瞳里,倒影着一张麻木而枯槁的面孔。

男人的眼神黯淡得没有一丝光彩,空洞而呆滞,仿佛藏着无边无际的悲伤与绝望,像是被人抛弃在世界的尽头,将永远孤独地独自一人走下去。

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娘亲的忌日,与她有关的记忆自尘封中潮水般涌出。

阳烈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心,于是向男人解释道:“今天…是我的生辰,村里有几个伙伴……约我出去聚一聚。”

不过话刚说完,他立刻就后悔了。

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,你不能心软,坚持了这么多年,你要主动放弃吗?

自从娘亲死后,阳鼎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,身体里好父亲的那一面,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,只剩下一副脾气暴躁的躯壳。

这就苦了失去娘亲庇佑的阳烈,凡是他做事稍有不顺意,轻则谩骂,重则挨打。

刚开始,阳烈还默默安慰自己,觉得父亲心里难受,自己忍一忍就算了。

可是后来,随着他慢慢长大,**岁时跟着阳鼎天开始学习狩猎。

刚开始学习,谁能不犯错,可在阳鼎天看来,这就是不行!

每犯一次错,他就要挨一顿毒打,就这样,他挨打的次数与日俱增。

彼时本就处在叛逆期的阳烈,心里因此开始滋生不满,再加上心里对娘亲去世的芥蒂,不满慢慢演变为恨意,每次一挨打,恨意就加重一分。

后来,随着他慢慢熟悉了各种狩猎技巧,挨打次数也逐渐减少。

不过多年来阳烈心里的成见早已根深蒂固,如同大山一般不可撼动,父子俩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冷漠。

直到两年前,他自认自己的本事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,索性同阳鼎天分开狩猎,眼不见心不烦,省得整天待在一起心里有疙瘩。

这样一来,原本父子俩之间就不多的交流,自然就变得更少了。

再加上阳烈刻意选择错开作息时间,连吃饭都是各吃各的,所以尽管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,父子俩却基本上一天都见不到一面。

像刚才那么心平气和地说话,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。

阳鼎天听到这话,身子剧震,眼神不由得一亮。

他似乎是受到了激励,略微僵硬地翘起嘴角,干巴巴说道:“其实爹……我是想问一下,你今晚有没有空,咱们……好久没有一起吃个饭了。”

他顿了顿,似乎并不擅长一下子说这么多话,继续道:“而且今天是你的生辰,也该庆祝一下,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成人礼,到时候……”

“没兴趣!”

阳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,冷冷地回绝道:“而且我也不需要什么礼物!”

不谈生辰还好,一谈起这个,阳烈心里就像是针扎般不舒服。

这么多年来,阳鼎天似乎已经遗忘了娘亲忌日这一天,同样也是他的生辰。

从六岁开始,对方就从来没有给阳烈好好庆祝过一次生辰,更别提生辰礼物了。

满怀期待的阳鼎天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,僵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

屋内气氛顿时冷了下来。

阳鼎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试图让语气听起来高兴些,装作不在意地说道:“那就不吃饭,但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,你小时候不是很想要……”

“我说了,我不!需!要!”阳烈一字一顿,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,一副不耐烦的表情。

“没什么事的话,就这样吧,”他毫不留情地甩手关门,结束了这场时隔半年的父子对话。

关上门后,阳烈将后背倚靠在门上,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
心思细腻而敏感的他,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示好。

只是阳鼎天这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慈父形象,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,不知如何面对。

他从心底抗拒这种被关心的感觉,这种他曾经及其渴望拥有,然而却在一次次失望中慢慢失去期待,直至死心,不再奢求的感觉。

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,就想得到我的原谅吗?

简直可笑!

有些东西一旦迟到,就再也无法挽回了。

想到这,阳烈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息,神情也恢复冷漠。

屋内一片寂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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