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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4、娶媳妇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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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4、娶媳妇

王占富的二儿子王源河准备订婚,女方雷打不动的条件是:分家另过,要两间半房子。大儿子记脸子的婚事不顺利,耽误一不能耽误二,王占富决定保住有希望的,把五间正房的一半分给二儿子,都是父母的心病,谁都想按部就班地来,可是不能不面对现实。偏偏记脸子在二弟订婚这件事上放横,王占富遍请村里的名人,要借助名人的威望,说服大儿子大度一些,多点亲情不要设置障碍。劝人的工作不好做,费力不讨好,况且说话的对象还是个向来犯浑的主,来的人就星崩的两个,邻居赵校长和支客的宝庆忠硬着头皮进了王家。

记脸子,同龄人的孩子都有二个且满大街跑,他连孩儿他妈的面还没过,这张脸足以吓退有眼睛的姑娘。就因为这相貌他怪父母:“没有好模子,能有啥好样的土坯。”

论资排队老大在先,如今房子给了二弟,对记脸子说来娶媳妇的希望更加渺茫,他说:“没房子,我就是谷子地里的莠子——杂种。”

认定父母偏心,坚决不干,清楚父亲的打算,多次问:“为什么不分给我房子?”王占富说:“先可着弟弟来,弟弟眼前急用。以后我一定给你盖比老房子好的,独门独院的三间大房子。”记脸子说:“我可老大不小了,没房子我就完犊子。”“老大你放心,我欠债也给你盖。”记脸子说:“不用啦,你欠债给他们盖独门独院的,我就要这个两间半。”“你是老大,替爸妈想想,帮帮弟弟。”记脸子说:“谁帮我呀,从一出生就没人帮我,打小就有人笑话我,你帮过我吗?看我这模样,你帮过我吗?不行,我就要这房子。”“你弟弟娶媳妇着急用,不然先让他用着。我马上张罗盖,盖好新房子旧房就给你。”记脸子说:“你就是偏心眼儿,早给我盖呀。不盖新房,旧房不给我。这要盖新房,新房又不是我的。你说用妹妹的彩礼给我说个媳妇,妹妹嫁人五年了,我媳妇在哪里?不用忽悠我,我不是潮种,我就要这房子。”

王源河一听也急了,自己没房子也休想娶媳妇,对哥哥说:“你要是能混??上个媳妇,西屋早给你了,你现在就是诚心搅黄我。”“我混不上媳妇。”记脸子用手一指他爸爸,“赖他。”又一指自己的脸说妈妈:“这是你赏的。”

赵校长只能和稀泥,“老大听你爸爸的,以后的状况会好起来的,凡事都往好了看。眼前先将就着,你爸妈也不可能不管你。”“我的好赵大爷,我早扔了三十奔四十,别以为我不近人情。行!这事您老要是肯兜底,大家伙立个字据,我给你这个面子。”赵校长立刻语塞。宝庆忠说:“老大,消消火,商量着来,商量着来。”

“说出大天来,不给我房子就是不行。”记脸子说。

难啊,大儿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,可是自己又无能为力。都是儿子,说偏心实在是冤枉,自己对大儿子的关心比其他两个都要多。自己哪辈子没干好事,应验在儿子身上,恨不能把自己的脸皮换给儿子。你怎么就是不理解父母的心,老话赶话让人下不来台阶,可是这眼前的事不办行吗!想到这,王占富下定决心说:“就这样办了,房子先给弟弟,你以后再说。”“为什么不给我房子?”王占富说:“我不是说了吗,不是不给你。”“那现在就给我,分家!我一个人另过。”王占富说:“不行。”“为什么?”王占富看着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说:“你的手指头没长齐。”

记脸子二话没说,转身出屋,隔着门帘子听见外屋“吭”的一声,接着是铁器落地“咣当”的一声。

门帘一挑,记脸子疯子一般冲向老爸,左手的中指杵到他的面前,说:“这回手指头齐了吧。”眼前的这只手血糊糊的,中指长出的一截被剁断,血流似一条线下落到地上。

屋子里静得连血流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。

“好,房子给你,房子给你。”王占富出口的话都打着颤音,一屁股瘫在炕上,整个人缩成个小球。他又对二儿子说:“别哭,我欠债也给你娶媳妇,我和你妈的这两副骨头架子拆巴拆巴还能煮熟一顿高粱米粥,东屋给你,我借房子住。”

赵校长默默地离开,站在街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胸口隐隐作痛。“自己的二男二女,也要工作,照现在的政策,自己退休后小的接个班,可是三个大的要务农吗?也这样子娶妻生子一代连一代?自己和杨校长不是一路人,他一头扎进工作里乐在其中,不行!”赵校长萌生了转行的念头,暗下决心:“为子女着想,我一定要离开学校,另谋一个交际面广的职位。”

在三姑的撮合下,段海水的大女儿如愿出嫁,男方的家境不错,给了一千元的彩礼。

夏季是蔬菜的高产季节,女儿家里人手短缺,腌制小菜的黄瓜要小的,黄瓜在肥水温度适当的情况下,生长速度奇快,每天都要摘一茬,黄瓜大了就不符合要求。况且还有茄子、豆角,段海水被请去帮忙。

忙完活,快秋天了,回家时背着大包的礼物,都是女儿女婿送的。在松岭门车站下了车,他高兴地走在回村的公路上,拐弯处横过路面时被身后的卡车撞飞。

锦朝公路,黄土的基底淋上水后覆盖河沙,干燥的天儿,汽车碾过路面是尘土飞扬。锦州到朝阳的公路上,油田的卡车最多。油田的卡车速度最快,下坡时速度更快,远远的就像凌空飞来一条黄龙,灰尘遮天蔽日。司机看见前面有人或者拐弯,长摁喇叭速度丝毫不减,伤人伤牲口的事件年年都有。

没有听见喇叭声的段海水被卡车撞进路边的排水沟,卡车停下来,司机下车往伤者身上扔了一张纸条,说:“单位电话、单位地址都在上面。”右手大拇指自肩头后指、扬起下巴颏,“看清楚车门上的字,我是油田的,天坍塌下来,有油田顶着。现在,我有国家的任务在身,耽误了谁都负不起责任。你自己去医院,钱先垫着,卯不了你的。”说完卡车依旧老样子飞驰而去。

地里干活的人们围拢过来,把人送到公社的医院,医院的医生都没让伤者下车,“赶快去大医院!”小队的大车把送他到锦州,险些丧命,住了两个多月的院,落下了残疾,左腿瘸,腰部吃力就痛。

油田来人处理后事,治疗费用实报实销,另外赔付五千元。

在医院里吃得白胖白胖的,重的农活干不了,天天小烧酒壶捏着。段大嚷对老婆说:“去,到南头给我弄几个咸鸭蛋来下酒。”“自家的咸鸡蛋对付着喝吧。”本来声音极大,一生气可着口嚷:“扯你娘的臊!”“好好好。”他妻子答应着回头看见段兴国,“二王八犊子,去拿咸鸡蛋换几个咸鸭蛋来。”段大嚷大声嚷道:“换你妈的丝儿——弦!你不会花钱买呀!”他贼爱吃一口:驴鞭驴卵、羊枪羊蛋。弄根人参泡烧酒,大玻璃瓶子放在屋子里最显眼的位置,喝下去一半就加满。

手里有钱,段海水开始张罗大儿子段兴邦的婚事,到处托媒人说和。

有一个回了信,女方的爸爸开列出长长的清单:彩礼二千元,正房三间独门独院,永久自行车一辆,上海全钢手表一块,蝴蝶牌缝纫机一台,红灯牌七管收音机一台,毛料两身,涤卡两身,的确良两身,长短风衣各一件,呢子大衣一件,单棉皮鞋各一双,行李四套,礼品折价三百。最后一条是:分家单过,将来不赡养老人。面对这张村里娶儿媳妇最昂贵的礼单,段海水沉思半晌咬咬牙说:“行!”这媒人托了七八个,总算有个认真回信的,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,自己儿子的底细自己最清楚,毕竟兜里有钱,对儿媳妇的要求不能等同单大发——雌的就行。

女方听说男方说话沾点口齿不清,一定要见上一面。媒人把双方约进自己家,姑娘问:“你今年多大?”段兴邦看看她又看看媒人,回答:“那死猪。”姑娘听着是一头雾水,媒人急忙打圆场,“二十五。”“虚岁?”“兜岁。”姑娘听完抬腿就跑。段家连背两次土豆,土豆姑娘也没相中矮子段大舌头。

我爷爷看着别人相亲,替侄子着急。为侄子着想,开始收拾多年不住的西院子,换玻璃窗,前房脸水泥罩面,房顶覆盖南票矿的矸子石做防水层,院子里打压水井,菜园子也独立出来。爷爷和奶奶陪着大叟住进西院。爷爷对家里人说:“以后不要喊小福,喊大号锦华。”

媒人是我妈的堂姐,姜春艳的妈妈,跑过两次,事情并不顺利,想再努力一次,临行前说好晚上赶回来。

天色暗下来,仍不见人影,这是给自己家办事,一个女人走夜路总是让人担心,妈妈吩咐我去接一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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