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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衣香 (第2/2页)

乾坤起身抿了抿茶,便站在紧闭的窗帘下,道:“皇额娘一心礼佛,只捡紧要的听,环顾六宫,竟无主事之人,倒是昨儿端贵亲王、张庸泰提议,可超拨一位贵妃,先暂摄事,朕思虑良久,丽妃虽得朕喜爱,但她出身低些,性子轻浮,不足母仪天下,荣妃胜在多子,而你却输在无子。”

慧妃见乾坤的口气虽然平静,但底下的森冷意味,如腊月尖冰,迫人心内,她忙伏下身,道:“奴才无子,不能令六宫姐妹服众,荣妹妹、丽妹妹年轻多子,适宜为皇上分忧。”

慧妃才走,却见碧绮轻盈福了一礼,道:“回皇上,您让奴才查的奴才查着了。”

乾坤轩眉轻扬,便放下了茶盏,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碧绮稳健行礼,忙低声道:“奴才私下问了储秀宫的下人,兰桂殉主竟是与御前的顺财有关。”

乾坤清俊的面孔上疑云四起,布满阴晦,道:“与顺财有关?朕听说孝顺皇后一直与顺财走得近,真有此事么?”

碧绮只微微颔首,不苟言笑,道:“皇上圣明,先前孝顺皇后为了笼络顺财,一是打赏钱财,二是答允将兰桂许给顺财为妻,谁料兰桂一向刚烈,断断不肯,再有孝顺皇后这几年一直为儿女所累,这事儿便耽搁了。”

乾坤登时雷霆,勃然大怒,一盏青花缠龙纹釉瓷粉碎在地,道:“胡闹!这种有伤天和之事竟然是孝顺皇后引起!身为中宫,真是不该!”

碧绮忙上前抚背揉胸,沉吟道:“皇上万勿动怒!孝顺皇后才崩第二天,顺财便趁人不备胁迫兰桂,兰桂不堪对食凌辱,这才自尽殉主。”

乾坤面色晦暗,冷如严霜,道:“好好一个姑娘,竟落了这样下场,传朕圣旨,赏兰桂娘家三百两银子,她的两个兄弟一律编入内务府当差。”

碧绮含笑欠了一身,便道:“嗻,那顺财?他一向喜爱钱财,压榨奴下,该如何处置?”

乾坤唇齿寒意十足,如一池化不开的薄冰,冷冷道:“将他拖到无人处乱棍打死是了!”

这一夜,乾坤翻了荣妃牌子,荣妃依礼留在勤政殿伺候。两厢疲惫之后乾坤睡得极熟,而她却辗转无眠,想着从前许多事来。

荣妃的纤纤玉手与乾坤粗壮的手指紧紧交握,握得久了,手上便蒙了一层汗意,她小心翼翼地起了身,顺手披了一件褂子,往殿门外走去。

门外站着孙富海,他扶着墙瞌睡着,荣妃将他摇醒,才道:“快别睡了,七皇子睡得稳不稳?谁在瞧着?”

孙富海浑身一个激灵,只屈了膝,道:“回主儿,包奶娘、韩嬷嬷伺候着,您不必担心,伺候好皇上是了。”

荣妃这才舒了一口气,便轻手轻脚地回了炕上继续安睡,荣妃凝神静想着七皇子的点滴,忽然觉得夜来风大,吹得浑身有些发冷,她伸手抓住锦被紧紧裹住身子。

突然,乾坤的呢喃声在睡梦中将她惊醒,他温柔细语,低低唤道:“皇阿玛!儿子知罪!秀娡、秀娡、秀娡……朕对不住你!”

荣妃侧耳倾听,半晌也没听得清楚,她便贴身仔细分辨。电光火石一刻,才想起皇阿玛那是仁帝,而秀娡分明是孝顺皇后生前闺名!她自入宫多年与孝顺皇后情谊甚厚,却从未听人讲过皇后闺名。

荣妃轻轻抚摸着乾坤的脸颊,轻柔地替他擦拭着一层层汗水,唤道:“皇上、皇上、您怎么了?皇上?您别吓奴才。”

乾坤惊坐起来,有一瞬的茫然若失,他眼瞧浅红色的锦被,瞥了一眼帐外微弱烛光,气息微微,起伏不定。

荣妃柔声轻唤,揉胸道:“皇上您梦魇了?奴才可是被您吓着了。”

乾坤惊魂未定,他一把推了荣妃,低声喝道:“滚开!”

荣妃脸色一下雪白,吓得手脚无措,只跪下含泪伺候。不过半晌乾坤才缓过神来,疲乏无力靠在枕上,摇头道:“朕刚才做了梦,梦见了皇阿玛、孝顺皇后。皇阿玛穿一身龙袍,气度威严,怪朕没有料理好江山,没有宽宥大哥、二哥,没有照顾好瑞恿、瑞慜、瑞憙。”

荣妃低垂玉面,替乾坤掩了掩衣衫,柔柔道:“皇上多思,您坐拥江山,手揽天下,怎没料理好呢。”

乾坤唇上止不住颤抖,哀苦道:“可江山还是愈发危急,还有孝顺皇后向朕引袖哭泣,言自己弃世太早,接着满脸泪水追问朕,为何朕与她的孩子接连惨死?为何她的母家乌拉那拉氏不得朕爱重?这些疑惑,朕如何得知?”

荣妃脸色变得白了一白,忙缓声道:“皇上多思了,许是近来您睡得不好,才胡思乱想了来,孝顺皇后与太子、六皇子患疾在身,未能痊愈,如今人已作古,便是死有疑虑,也是皇上心有执念。”

乾坤的眸底畏惧十足,便颓然低下了头,道:“皇考将皇位传与朕,便要朕励精图治,可朕坐了六年江山,却发觉没一件满意之事,如何答谢先考,敬告祖宗?”

荣妃放缓了神色,面上却是清丽温和,道:“皇上乃是仁君,仁君行事清明,皇上社稷伟业,千秋万载,百年之后自有儿孙指论,万世相评。”

像是过了许久,乾坤的眸光才柔和舒缓了,他枕着头像是长叹了一口气,唤进了顺喜,道:“孝顺皇后薨逝多少天了?”

顺喜掰着指头,含笑道:“回皇上,孝顺皇后薨逝已逾七十五天。”

乾坤沉吟不语,道:“传朕口谕,孝顺皇后嫡出望族,作配朕躬,今溘然长逝,朕心哀惋,着孝顺皇后三弟荣诚承袭承恩侯爵位,任散秩大臣,其四弟荣海侍朕恭谨,赐穿黄马褂,赏双眼花翎,叫他二人不必来谢恩了。”

顺喜答应了一声,道:“嗻,奴才这就下去传谕。”

乾坤思量片刻,又唤了唤手,道:“孝顺皇后生前最重勤俭,她事朕十三年,最是谨慎逮下,储秀宫乃中宫故居,是孝顺皇后一生之处,凡是孝顺皇后用过的妆奁珠翠、衣物首饰,一切按原样摆放,还有将沈振麟、沈士杰为孝顺皇后所画的《海棠行乐图》、《皇后赏莲图》、《嬉子戏庭图》挂与储秀宫。”

顺喜微微颔首,便退了下去,荣妃依旧神色安静,一切如常,道:“皇上念及旧情,这般从做,孝顺皇后芳魂有知,也会垂心安慰。”

乾坤伸手搂住荣妃,他眉色一缓,郁然长叹,道:“过了十二月,朕打算为仁帝、孝顺皇后诵经祈祷,寥表仁帝养育教诲之恩。”

荣妃在床上点了安神香,乾坤便又合身躺下,沉沉睡去。荣妃望着酣然入睡的乾坤,眉上也生了几缕笑色辗转,她含悲忍辱,想念着家族荣耀,只能轻闭上眼,勉力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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