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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 草民苏琮 (第2/2页)

可堂堂指挥使把话都说的那么直白了,他都不敢去想象朝堂此刻是如何盯着苏家。毕竟旱灾这种事揪着参奏,越奏越让帝王心烦。可参奏勋贵,参奏本就不被帝王喜欢的苏家,某些朝臣肯定乐意。或许还会想抄了苏家,就能够多出些银子来赈灾!

与此同时苏从斌迎着骤然的脸黑,也揣测出人不过看在旱情缓解让帝王开心的份上多说几句。可有些事情不趁着这个时候说,他恐怕以后也找不到机会。

琢磨着,苏从斌抽口气,腰弯得更低了些:“指挥使大人如此推心置腹,替苏家考虑,我苏从斌自然铭感于内。只是身为人父总有些念想,若是……若是按着清远县户籍政策,苏琮是附籍石家村,当农户可否?您切莫听琮儿胡言乱语,他年轻不懂事。这孩子到底是九岁的秀才公,小三元,是大周最年轻的秀才公啊!”

“大周超品荣国侯,你要为个秀才公不要苏家吗?”钟刑冷冷道:“你也知道他是小三元。这太过年轻了。他们那些读书人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!”

苏从斌听得这话如坠深渊,浑身克制住僵硬起来。

真商户的话,就……就只能从武。

可眼下算得上太平盛世,武将出头的机会很少很少。

“多谢钟指挥使指点。”苏从斌细细琢磨着“他们那些读书人”,当即有数钟刑纡尊降贵,亲自跟他交流的缘由:文臣!

这些文臣视锦衣卫为帝王走狗,对锦衣卫畏惧却又惦记锦衣卫的权势,时不时就上奏参一本,各种引经据典。而文臣,对武勋子弟中冒出个年轻的秀才,也有些审视有些忌惮,尤其是像他们这样落魄的武勋,被认为不配有个文曲星出生。

故而敌人的敌人,就是朋友。

“我这两孩子至纯至孝,说来不怕您笑话,琮儿其实都想要亲自替母报仇。甚至嚷着哪怕流放边关也无法。毕竟武将出人头地的机会多,也更加公平,准许戴罪立功!故而,下官唯恐他们年轻气盛,被某些有心人挑唆坏了事。还请大人您多多指点一二。”苏从斌从袖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:“在下愚笨,说来要不是贵人提携,皇上指示,就凭我苏某人自己的能耐,找到苏敬仪时他没准都要饿死了。而我苏家都要因这真假少爷丑闻被抄家流放。”

看着如此乖顺的苏从斌,钟刑直接接过银票,扫了眼数额以及帝王私库海商商号的印戳,似笑非笑:“侯爷您实在太客气了。咱们都是忠君之辈,倒也没什么瞒着您的。国子监风气着实着实太过恶劣了。有些夫子不思进取,觊觎着东华书院的荣光。故此他们琢磨着借着你苏家,把那些国子监贡生,在夫子眼里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的贡生,全都赶出去。”

“什么?”苏从斌克制不住骇然了一声,愠怒:“这……这……这是太、祖爷规定的荫庇名额。”

贡生是官宦子弟,但确切说是武勋子弟。官员只拥有一个名额,且必须是嫡系子弟,但武勋可以有两个!且名额使用无限制,可以给自家子弟,也可以给看中的潜力股。

“侯爷倒也性情中人。先冷静。”钟指挥使笑笑:“另外东华书院也有些小心思盘算,想要看看苏琮选择。倘若是个商户子,那他们收入真正核心嫡传子弟。这日后也是清流好苗子。”

“他们自打知道驿馆昨晚发生的事情后,就终止了文辩。”

说着,钟指挥使眼眸微微一眯,扫了眼苏琮。

这一眼,像是打量商品价值一般,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。但对于苏琮而言,却有些像是用刀敲碎了脑子里最后的天真纯粹。让他瞬间涌起对权势的渴望。

否则不管他这个商户子,就连苏家,即便有侯府的门楣,也不过是权利者手中的棋子而已,没有任何的话语权。甚至都不如平民百姓,能够安安稳稳的期待明日。

“钟指挥使,还请您原谅小子胆大。”苏琮跪地:“父亲先前提及流放立功,我……不,草民……”

舌尖转动着,逼着自己诉说从前哪怕再被世家子弟排挤也从未说过的两个字——草民,苏琮红着眼,喑哑着声道:“其实……其实还有更胆大妄为的想法。倘若草民立功获得武将官身。那日后解甲归田,就是官籍。是不是就可以参加文举了?草民不争馒头我要争口气!满朝文武皆知帝王开恩,将真假少爷一事交给锦衣卫彻查,但这些人在锦衣卫未结案之前,便各有盘算,甚至都无视亡母在天之灵。”

“此仇,为人子得报,得用他们引以为傲的科举名次来报答!”

掷地有声的话语,裹挟着怨恨响彻花厅。

对于恨意对于立志报仇雪恨这些情绪,作为威震天下,被嘲讽冤假错案无数的锦衣卫指挥使,他是不屑的。但眼前这位有些不同。

他给出了明确的计划。

感慨着,钟刑饶有兴趣,难得正眼垂首打量着苏琮:“武转文?这可从未有过啊?我读书少,只听闻过弃笔从戎的,听闻过文官领兵作战的,却没听闻过有武将成文状元的。”
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热血复仇氛围都燃烧起来了。

作为苏琮的养父,作为苏家的家主,苏从斌难得的挺直了脊背,朝皇宫所在的方向一抱拳,恭敬着:“指挥使,您说笑了。我家祖上得超品之封,先前也从未出现过。可太、祖爷却是封了,赏了!所以这或许就是苏家的风骨。那些人可以忽视嘲讽苏家,但做人留一线的规矩都没有,那就是逼狗入穷巷!我们苏家自然也要反击一二。”

这一句言之凿凿的,还夹着显而易见的火气。一点都不像官场缩头乌龟苏从斌说的。可莫名的,他忽然间倒是有些信了,苏从斌也应有些骨气。

“那我倒是挺期待的。不过丑话说前头,侯爷还是先把家务事处理好。帝王开恩一次,不会有第二回。”钟刑视线来回在苏家三人身上扫过,给了准话:“勋贵子弟不成器,皇上已经命我们小惩大诫了,参与学生各打三十大板,凌跃和苏瑜则打五十大板,驱逐国子监。至于夫子则革除功名。不过你苏家最为要紧的是,政见不合,东华书院出身的黎家,文辩的引导者。”

“多谢大人指点。”苏从斌弯腰。

苏敬仪见状跟着依样画葫芦行礼。

苏琮更是匍匐跪拜行礼。毕竟,他是商户子,不是贵子,见官得跪拜。

瞧着礼仪到位的父子三人,钟刑颇为满意:“本来那商户,我们顺手也就连根拔起了。但那绣楼也有些人脉,且我们要是重视,倒是显得真假少爷这案件太重要了。反倒是越发惹那些人追着要治罪。故此,苏家掌柜奴才这些,我们就顺手处理了。”

“还望侯爷见谅,跟贵人娘娘也解释一二,我们也尽力周全了。”

“这是自然,掌柜仆从这些能处理,就已经劳累诸位了。

“说来也是我治家不严,才连累皇上还有护国长公主昔年慈善仁爱之心,蒙让了一层羞。还得请指挥使您多多美言几句。”

“那侯爷就这边请,大少爷的验证流程还是需要的。”钟刑起身。

从小公子变成大少爷,苏敬仪虽然不懂,但也有样学样,乖顺无比。顺着锦衣卫的指点,十个手指都按着印泥,让人方便跟原先的户籍、田契地契这些进行对比,也乖乖端坐,让柏嬷嬷、皇商苏家的洗三嬷嬷、参加过满月礼等等礼,还记得苏敬仪的人,一一辨认。

等确定此刻十岁的苏敬仪是苏承衍和苏金氏的苏敬仪,是六岁后踪迹不定的苏敬仪。

苏敬仪憋住“芯子”不能检验的吐槽后,凤眸一挑,神色带着郑重望着钟指挥使手中的官印。

这印鉴敲下,就代表帝王认证,真假少爷之大周超品荣国侯嫡长子是谁,彻彻底底宣告清楚。

就……就像现代刚出生的婴儿一样,有了医院开出的准生证。

就可以上户口,就可以办身份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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