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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再回虹海 (第2/2页)

就这么一根绳子上,顺带挂了一颗灰头土脸的黑玉珠子。如果一定要夸它点什么,只好说这珠子生的怪圆润的。

自玛港一别,何楚卿同顾还亭兀自被时代洪流拱向前方,已经是碧波汪洋下,同一片海域之中两个航道上的船只了。

三年之后又是两年,看似轻描淡写。

生命鲜活热烈,岁月绵长悠久、包罗万象,纵然是雪与天之间一口慰藉的热面,也难逃乏善可陈。久而久之,就连那时的悸动也无可厚非地模糊起来。

对面的姑娘家们被他长时间地盯着吓得毛骨悚然,赶忙着推拥着下了楼。

楼下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,闲的没事干,随着一套自己的韵律往楼上扔小石子儿玩儿。

何楚卿把头探出栏杆,看见夜色下有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靠着辆车,他手里还有一小撮说成飞灰也不过分的小石子,另一只胳膊僵直保持投掷的姿势,抬起来的脸上面无表情,也看不出血色,宛如一只木偶人。

即便煞有介事地架着一副眼镜,何楚卿还是眯了眯眼。

旧习难改,他一张嘴就暴露无遗,骂了一句:“你有病?”

楼下这位比玛港那伙草包公子争气,没站着等骂,慢悠悠地回嘴:“戴着眼镜学人样,你学得有模有样?”

何楚卿点好一支烟,深吸了一大口,一边吐烟圈,一边礼尚往来地往下抖烟蒂。

楼下人总算破口大骂。

何楚卿这才满意了,慢条斯理地问楼下的那位:“您有事吗?”

底下的人再度抬起那张阴翳的面孔,“我把盛予其送上山去喂绺子了。”细看之下,才能分辨出这也只不过是半大的青年一个。

何楚卿这才会意地一挑眉:“可喜可贺,去喝一杯。”

可见,敌人的敌人的确可以勉强收纳为朋友。

轮胎飞速滚过,掀起一阵沾泥带土的妖风,不屑地把一切绚烂的霓虹牌匾权当过眼烟云。

当年被盛予其和方砚于强摁着来了虹海,又别别扭扭地见了岳为峮,他算是半惊半喜地接受了他接下来该扮演的角色——虹海鼎鼎有名的岳先生的座下臣。

据岳先生说,他对何楚卿印象深刻,本是他在虹海周边的小村庄摸索打拼之时的事情。

当年战乱,兵匪横行,岳为峮狭路逢匪帮,小命就要不保,何楚卿不知从哪里的草丛窜出来,抱住他的大腿跪下求他让自己加入帮派。

土匪一听,还以为是哪家帮派名不经传的帮主,生怕惹事,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。

从那之后,岳为峮真的建立起了帮派跑码头,还有意招来何楚卿做活。

但何楚卿那时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,哪里懂那么许多,只觉得帮派凶残,拔腿便跑了,没成想竟被念叨了这么些年。

盛予其以为岳先生和他一样,对这小叛徒怀恨多年,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亲眼看着死对头和他平起平坐起来。

在岳先生手下做事,自然也是要本事的。如果何楚卿不能胜任,他早死在这杀人无形的虹海了。

这一点,盛予其不得不服。

两年时间,够何楚卿去做不少事。

他见惯了流血,和尔虞我诈习而相忘。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,他本以为,自己到了虹海是长威风的,其实不过是去见识另一片虚伪的天地。

他人模狗样装了太久,远远见到顾还亭,竟然和玛港时候一般惶惶不安。

何楚卿上了俞悼河的贼车。

这车并没有如他所想,奔着哪个会所而去,而是直直地开到了秘花江边上的一个隐蔽仓库边上。此地虽然还在市区里,却是岳先生特意闹中取静建造的一处大仓库,对面便是一片繁华的车水马龙。

俞悼河此人,同盛予其、何楚卿一样,同是岳先生的得力干将。

和何楚卿不同的是,俞悼河是打小就被岳先生带在身边的,到今日才满十八。俞悼河鲜少有话,也很少表露什么情绪,唯独在杀人放火玩女人的时候,眼中会露出兴奋的凶光。

他们三人彼此相互倾轧是日常,

打下了车,何楚卿就知道,俞悼河这傻逼是收拾过了一遭盛予其,现在轮到他了。

何楚卿跟着俞悼河走到灯火通明的仓库前。

他金丝边眼镜还架在鼻梁上,这眼镜宛如他的面具,社交场合中一般不摘下。如此一来,显得他整个人既斯文又有风度,连脾气也能这么被规范住。

俞悼河颇为寒碜地信手从木箱子里拿出一瓶喝了大半的红酒,又拿出藏在箱底的两个玻璃杯。

何楚卿硬着头皮接过来,又看着他悠哉悠哉地倒酒,冷声道:“你在这没少办些勾当,还有闲情逸致喝酒?”

“你懂什么?此时不喝,更待何时?”俞悼河狡黠地看着他,把人引到仓库门口。

库内哭嚎的声音隐约传来,一听便知,正进行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围殴。

俞悼河摆手示意立在门边的两人打开库门。

即将面对那血淋淋的画面的时候,何楚卿不自如地收敛了眼眸,而后才做好准备面对。

仓库里约莫有五六个打手,都是岳先生手下跑码头的,惯常杀人不眨眼。中间那个狼狈地瘫倒在他们中间,仓促地喘着气,鼻血流了满脸,鼻青脸肿。

这场面比何楚卿想象的要温和一点,他恢复如常,神情自若地啜饮了一小口酒。

俞悼河除了一点血腥的爱好,对其他一切都兴致缺缺。备的酒无功无过,很是一般。估计,除了为他的兴奋火上添油之外,也没别的用处。

“这人,就是指使绺子在商路上拦截盛予其的?”何楚卿问。

“是啊。”俞悼河的目光紧紧缩在瘫倒那人的身上,说:“其实我在那帮绺子没动手之前就知道了。不过,送货的是盛予其嘛,我也就等他被绺子抓走了,才报给先生。这样,我即收拾了盛予其,又新得了个猎物,岂不是一举两得?”

瘫倒的那人听这话,不敢抬头看俞悼河,抖了抖。

“盛予其无所谓,可那批货不也被扣留了吗?”何楚卿平静地看着他。

一瞬间,俞悼河脸上出现一丝茫然,似乎根本没想过这茬。

俞悼河怪就怪在这点——明明这人也挺会打算的,但偏在某些事上容易一根筋。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
他想到自己把岳先生的货也留给山上那帮土匪了,一时绕不过这个弯来,有些狂躁地抓了抓头,眼中红血丝一片:“那怎么办?”

何楚卿见他一副要发狂的样子,恰到好处地为他解惑道:“绺子和上线失去联系,他们要盛予其和那批货没什么用,无非是钱的问题。”

俞悼河急火攻心,竭力咬着牙问:“那钱我从哪儿弄?”

何楚卿叹了口气,腹诽这人脑子有毛病,还是道:“当然是这位...不甚体面的、瘫倒在地的先生来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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