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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邀请 (第2/2页)

俞悼河满不在乎地问:“您不怕盛予其真死了?”

岳先生一拍他脑袋,呵道:“不许说这种话。如果毋宁真出什么事,我们衡容会也不是吃素的。区区几个绺子,岂在话下?”

虽然岳为峮安排的甚好,何楚卿终究有一层担忧:“帮忙的事,顾司令一定愿意。但我们,对于司令来说,是敌是友尚且未定。如果司令看不上我们,不是反倒引起他注意了吗?”

俞悼河一咧嘴,道:“那就做了他。一个当官的罢了,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少。”

何楚卿冷笑一声,道:“你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。动顾还亭,下辈子吧。”

岳为峮念起在玛港的事端来,恍然想起来:“对了,焉裁,你和司令早年有些交情。倒是也知道他是个...他是个刚正不阿之人。可我已经托付市长替我向顾先生说情,以三十万的军饷作见面礼,他倒是收了。”

何楚卿心里猛地一动。

以他对顾还亭的了解,他必然不会认为岳先生是善流,如此一来,有钱不拿岂不是蠢货一个。

何楚卿不觉笑起来:“那便是承情了。先生,以我对司令的了解,您大可以放心。”

俞悼河不轻不重地嗤了一声。

岳为峮没理他,而是继续对何楚卿道:“我已经安排好,为了此次的事情,要好好招待顾司令。预备好的接风宴在欢晟酒楼举办,请帖也已经下发。在那之前,我们需要先单独宴请司令,焉裁,你一定得去。”

何楚卿料到早晚会有他们正大光明相见的一日,只是没想到天时地利人和赶的如此凑巧。

那就先不去找他了,他想,到时候叫他大吃一惊。

那点惶惑不安却不合时宜地冒出头来,狡黠地在他心底一晃而过,只留下一串不见尾的痕迹。

第二日,是个晴天,万里无云万里天。顾司令的私人宅邸原本坐落在租界最僻静的地段,此时却罕见地熙熙攘攘。

“要知道,当今的虹海大致势力范围可以分成这么几个——公共租界、法租界,还有我们国人的管辖范围。”

少年人穿着学生装,煞有介事地背着手在司令眼前来回晃悠,嘴里念念有词。

“而在咱们国人的地界呢,除去官、军,能一手遮天的大亨就要数岳先生,剩下几个有名望的大家,就像穆、周、方,能耐有限,其中只有方家老爷、穆家老爷和周大少爷在商界最活跃。”

许奕贞听他讲的头头是道,惊奇了一下:“真行,我以为你就在这读书呢。”

薛麟述蹙起眉头一摆手,不耐烦“嘘”了一声,又说:“特别要提一句,岳先生白手起家,另有两个大亨和他齐名,但也不过是齐名而已。公共租界从早先就不安生,前有工人罢工闹出命案,无所事事的地下流党和洋人又多在此乱蹿,国人烦那群洋人烦得要死,短时间内蹦跶不起来,可以暂且不提。”

连夜的宴请比行兵打仗还要命,简直让顾司令提不起精神来。

他脸上带着点宿醉的痕迹,忍住了一个哈欠,觉得面前这位实在聒噪。

听见声音,薛麟述迅速抬眼觑了一下,对上句补充道:“几年之内,公共租界绝对蹦跶不起来,司令放心。”

司令也不清楚自己哪里不放心,潦草地点了下头。

第二次中原大战后,顾还亭下野,薛麟述也就离开军队,被家里妥善安排在虹海读公学。

这还是他们两三年后第一次相见,薛麟述哪肯放过这个臭显摆的机会,巴不得地揪着司令耳朵给他讲虹海。

“而除去一些零零散散进入虹海的政客和地下流党,此地主要的势力就是虹海政府、商界大亨和军官,也就是咱们啦。”薛麟述长了一张带婴儿肥的脸,那一点得意也不招人烦,“虹海政府和岳先生一向有生意往来,算是一个潜规则。最臭名昭着的要数虹海政府冠冕堂皇贴出的一纸禁烟令。他们这禁的一手好毒——只禁别人,不禁自己。当然,这个官商勾结的潜规则,别的租界也都一样。”

司令终于发话:“说了这么多,你对绺子了解多少?”

“绺子?”薛麟述一愣,很快接上,“他们盘踞在山头,偶尔打个家劫个舍,没听说有什么大动静啊?司令,他们一伙散客,碍不着我们吧?”

许奕贞瞥了一眼司令,觉得是时候说话了:“昨天市长宴请我们,这南方菜要给我吃吐了...他早早就有意拉着我们一起勾结了,给我们三十万钞票——”

薛麟述自以为会意,义愤填膺地拍桌:“啊呸!三十万大洋就想收买我们军,拿我们当什么使唤?我们绝对——”

“答应了。”顾还亭懒在座位里一抬眼,“为什么不答应?军饷虽然暂且够用,但此地和洋人对峙,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,全军拿你当枪使?”

薛麟述很有骨气地拱手弯腰,“司令好远见!”

许奕贞在一旁冷眼旁观,审时度势地横插一句:“但这只是权宜之计。”

果不其然,薛麟述当即又是一拍桌:“我就说!权宜之计!”

顾还亭挺不可思议的,偌大一个屋里,三个人,竟然也能让薛麟述一个人弄得乌烟瘴气,颇有三十个人的气势。

顾还亭问他:“你现在知道了,市长和岳先生狼狈为奸,你再说说这其中,跟军队有什么关系?”

他站在原地静候了好一会,那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的更圆。

依他的了解,他们顾司令就该是风光霁月的两袖清风人物,可这一句两句的,他并非不解其意,只好斟酌着问:“有什么关系?”

许奕贞腰板直了直,下巴提了提高,给他指点迷津:“我们是刚来的,虹海很多规矩,我们不太懂,不懂就得问。这就叫不耻下问,懂?”

见薛麟述对他兴致缺缺,许奕贞赶忙着又说:“三十万就是一只鱼饵,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,示意我们想赚的更多就上岸。”

薛麟述眨巴眨巴眼睛,他不相信他们司令会是给点钱就上套的类型,对许奕贞颇为不耐烦地浑水摸鱼:“我们到底是鱼还是别的什么?鱼怎么上岸?”

许奕贞对此毫无知觉,仍是头疼地撮了撮牙花子,正要认真地给他解释一番:“总而言之,他们的意思就是...”

却被司令打断了:“薛麟述。”

薛麟述蹙着点眉毛,有点委屈地抬起头:“司令。”

顾还亭闲适地坐在沙发,军装妥帖板正,几年过去,他除了面部轮廓比年轻时候更凌厉,显得他整个人愈加成熟之外,没有别的变化。尤其一双眼睛,照旧鞭辟入里。

司令说:“岳为峮的意思是——南边新来了一伙绺子,拦截在商路上,搅黄了不少生意。此时驻扎在虹海的是我们军,你是管还是不管?”

闻此,薛麟述登时激昂起来:“那自然是要管!如果我们都置身之外,虹海人民怎么办?”

顾还亭抬眸转向他,八面不动地道:“好。”

薛麟述登时喜出望外,继而,又听司令说:“那就你吧。去协助岳先生,把这件事办下来吧。”

薛麟述腿一软:“司令,我是文臣,干不了这种粗俗的事。”

许奕贞忘了天忘了地,围观着自得其意,哈哈哈笑了几声。

薛麟述立马又义愤填膺地一抬胳膊指向许散户:“他——他是玩弄刀枪把子的,他行。”

笑声戛然而止,许奕贞怒视他。

司令又问薛麟述:“如果有人跟你说,你去剿匪,还倒贴给你钱呢?”

薛麟述的眼睛轱辘了一圈,当即叫道:“拿钱!当然拿钱!”,才出口,他就立刻发现自己前后不一,于是战战兢兢地试探:“我...我真的能收吗?这钱,万一还别有所图呢?”

许奕贞逮到机会怒道:“整个虹海的军备力量都捏在我们手里,谁图什么东西还能拿捏住我们?”

薛麟述不分青红皂白跟着怒:“那你说说,就拿着这三十万去剿匪?”

许奕贞同他隔空瞪了半天,愤愤地一扭头,气焰消了:“...三十万是姓岳的借花献佛,他又没直说。我估计,岳为峮会找上门来的。”

远在战火之外的顾还亭这才点了点一纸信封:“的确。饭局就定在今晚,而且还料到我们不会拒绝,连接下来的接风宴都预备好了。”

薛麟述也忙凑过去看信,之间那上面端庄写着几个小楷字,乃是一封隆重的邀请函。

许奕贞,如今是虹海防备军的1师师长,松了口气:“那就这么定下了?”

顾还亭点了点头,又道:“还有一件事——我要在虹海,找一个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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