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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兵改案(12) 权力若无人制衡,是危 (第2/2页)

程远一向随和,在黎原面前更有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态度。

“兵部的人太多了。除了我尚书一人,有三品侍郎四人,其中两人在兵改署。正四品的,有主事四人,另外职方主事二人,驾部主事二人,库部主事二人。正四品以下的有令史三十人,书令史六十人,制书令史十三人,甲库令史十二人,亭长八人,掌固十二人,分别掌武选、地图、车马、甲械之政。

又自先帝朝销金案起,兵部还多了项权力,凡发兵,降敕书于尚书,放十人,发十马,军器出十,皆不待敕,由我直接下文符即可。”

不算不知道,兵部仅大大小小的在册官员就竟有百余人,还不算兵部管理的在全国各地的军队将领,而能在六部街兵部办公的只是四品以上。也难怪程远力有不殆。

黎原暗想,这次是殷帅失算,程远年纪已老,精力不济,维持兵部运转已是难得,哪有精神去了解每个手下的私人生活。

程远笑叹:“反正跟你们,我不说虚的——陛下和殷帅把权力交给我,是信任我,可这权力越大,事情也越多啊。”

哪有二品大员抱怨权力太大的,看来程远是将他们当作自己人。

程远又说:“吴敬私下怎样我不清楚,但假如你问我,他在兵部有没有受欺负,我敢保证绝对没有。就是六部街那些作对的文官,最多也就是写写打油诗而已,绝不敢动手。我兵部这么多的武将,可不是摆设。”

这话倒是底气十足,黎原和余启江都相信。兵部算得上殷帅嫡系,惹谁不好去惹军方么。

程远豪气了一下,良久,又叹气:“以前那几个老侍郎陪了我许多年,公务结束后我们还会一起喝喝小酒下下棋。想当年,我还给其中一个作媒,现在孙子都有啦。可现在兵部,连个闲聊的人都没有咯。病的病,休致的休致,回乡的回乡。新来的这拨年轻人,唉,只是长辈与晚辈,上属与下属……”

程远转向黎原:“像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很好,有许多同龄人,能有人跟你聊得来,一同攀高峰。”

话毕,进来一名低级别官员,呈上一张纸,正是刚才程远让他去取的,程远看了,又递给余启江。

程远说:“其实就是没有吴夫人来闹事,我们兵部也有帮她的打算。不是我自夸,手底下这些人跟其他部不一样,有不少退役的武官,寒门也多。吴敬遇难,大家都愿意伸援手。”

原来这是张帛金礼单。

上面一条条记着兵部同僚们的“心意”——五十两一百两之类。

但有一笔近千两、数额大大超过一般葬礼送的帛金引起注意。

“帛金礼单没有落款?”余启江问。

那近千两的帛金让余启江心生怀疑,猜测对方会不会就是吴敬的情人,给这么多钱,是心虚呢还是余情尚存。

可若是普通侍郎,一千两轻易拿不出来。

余启江指着这笔千两的记载:“程尚书可知这笔帛金谁出的?”

程远摇摇头:“兵部寒门居多,与吴敬亲疏有别,为避免一些人落面子,我让人只公开数额,不公开名单,因至今还未收齐,所以我也未详细过问。哦,你们可以去找秦广,一直是他在负责吴敬身后事。”

黎原:“我也出一份吧,虽然我与吴侍郎是未曾谋面的同僚。”

程远微笑着点头:“很少有世家子弟像你这么通情达理。

“有程伯伯这么体谅下属的上司,是我辈之幸。”黎原由衷感动。

程远摆摆手,看上去心情挺低落:“也怪我平日对吴敬关心不够。哎。”

黎原心想,殷帅大刀阔斧,程远却是个温和人,不由立志要脚踏实地,好好为他们创一番绩业。

程远:“老夫年纪大了,忍不住多说了几句。请余少卿千万不要见怪,老夫在官场的时间比黎原的年纪都长,实在看太多,你们俩一个是陛下钦赐的黑判官,一个是陛下看重的未来驸马,一定要善自珍重。尤其是黎原,记着,大浪淘沙,趁年轻多做实事,切莫卷到无谓的党争之中。”

口气里满满对少年人的羡慕与时光的感慨,以及过来人的告诫。

说着不禁打哈欠,竟是有些乏。黎原暗觉自己粗心,程尚书不比刘孚老当益壮,花甲之年,疲态尽显。

黎原频频点头,他本就是守规矩的好孩子,听了这番深重劝诫,愈发觉得自己日后要谨慎行事,不要给殷帅招惹来麻烦。而余启江也谢了程远的好意,说他自有分寸。

但在走到门口时,余启江又忽然想起什么,回头一问:“吴敬之死对您有什么影响吗?”

程远叹声:“现在兵部,连个能与我闲聊的人都没有了。”

也是,老人们都不在。那么多手下,多一个少一个又能有什么呢。这不,走了一个吴敬,马上就来一个驸马爷。余启江听出他话外之音,便不再追问。

话到这里,二人便躬身告辞,只说案情如有进展会再来告知。程远叮嘱说一定要查出真凶,好早日清理害群之马。

此刻,六部街的另一处地方。

刘孚不是不想好好在家享受三夫人的温存,奈何几个世家催得紧,说有事关成败的要事相商,果然他一出现,一屋子都坐满了人,全哗啦啦站起来迎他。

“多亏宫里的人报信,殷莫愁这老狐狸,明面上山陪老人去礼佛,出发前却连续三日进宫,和陛下彻夜长谈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”

刘孚刚进来,一个年轻官员就火气很大地说着,因为声音太大,震得刘孚一个蒙圈,转过身才看清,哦,原来是他的外甥,吏部侍郎司徒冲。

司徒冲还在嚷嚷:“自古成王败寇,都是刀枪里拼出来的,这也是为什么殷莫愁明明不怎么干预朝政,而我们却忌惮她的原因。当今太后出自殷氏,殷家到殷莫愁这一代更盛宠。她手握重兵,怎不知她会闹兵变。说句犯忌讳的话,殷家想要半个天下,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
这话深得刘孚心意,接道:“这也是这么多年,我们需要站在殷家对立面的原因。权力若无人制衡,是危险的。”

能列席今天密会的都是名门望族和文官首脑。司徒冲能大喇喇说话,不单凭借宰相外甥的身份,司徒家是世家大族,司徒冲本人也是世家子弟里少有的聪明上进,而且和黎原不同,他几乎没有叛逆期,没有浪荡过形骸,从小志向远大热衷从政,又口才极佳,相当难得,因此年纪轻轻,已积累的许多政治资本。

“陛下是情感上想完全宠信她,理智上又不得不用我们牵制她。”

刘孚语气四平八稳,渐渐平复屋里被司徒冲撩起来都烦躁情绪:“兵改计划只要我们一日不同意,就一日不能推行,各地镇军之权就还在我们手里。”

各地镇军就是地方守军,不像四境军和禁军靠兵部拨粮饷,镇军主要由各州各道从地方库银供养,朝廷拨款补充,各地人数不等,少的三五千人,多的一两万人,多寡全看地方税收怎么样,有那么点儿“丰俭由人”的意思。也是因此,各地镇军大多是当地太守的人。

世家反对兵制改革的根源,就是殷莫愁要收镇军们的权力。

司徒冲抢话:“但成败不在兵改。”

刘孚定定看了他一眼,像有话说,但又不马上说,一时间屋里没人敢贸然出声。半晌,刘孚轻轻问,语气是一朝宰相独有的轻:“那成败在何处?”

听这口气,是有意考较年轻人。

司徒冲略略一想,回答:“我们要与殷莫愁争天下,争的就是用兵之权、用人之权。但凡事总有轻重缓急,各位觉得应该先争哪个?”

好个司徒冲,年轻气盛,不答反问起来。

刘孚:“用兵即用人,此事我们一直在做,好好对待那些将领,再慢慢安□□们的人进去,培养对我们的信任和忠诚,时日一久,就没人认得殷莫愁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了。”

司徒冲断然:“非也。刘相此法太过耗时,远水解不了近渴。”

这样直接反对刘孚,已经不是第一次,不过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,刘孚确实做到了,在用人上一向大度,因循他的话问:“年轻人,你有什么新见解?”

其他几个老人也被勾起好奇,纷纷朝司徒冲看去。

“与其熬日子,不如先削弱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权力。兵改首要目的,就是把各地兵权集中到中央,我们不但不能让它通过,还要反其道而行之,把殷莫愁的兵权分出来。兵书不是总说,进攻是最好的防守。”

向大元帅发起进攻?

这孩子脑袋怕不是进水了。

立马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世家族长把拐杖敲得笃笃响,能坐上位的都是真正世家豪门,老者将气势摆足,方说:“殷莫愁亲掌北境三十万大军,京城的禁军五万。东、西和南边的边境军也听大元帅调遣。还有殷家长期统兵,武将辈出,天下武者,出自殷家的十之有三。殷莫愁自己也是功勋卓著。我们要跟她争兵权——呵呵,年轻人,不是我说丧气话,要能挣得到早争了。”

这番话说得几个坐在上位的老人又服气又叹气,他们还是觉得,这几个世家后生的激进是看不清形势的盲目自信。

司徒冲像头脱缰的小猎狗,高声叫道:“各位只知绥靖将领、徐缓图之,可别忘了,兵权兵权,着重一个兵字,士兵的兵。”

“兵部!”忽有另外的年轻人拍掌附和。

司徒冲热衷展示自己的政治见解,理了词句,开始侃侃而谈:“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自然可调动四方行台军和禁军。但兵部也有部分调兵之权——凡发兵,降敕书于尚书,放十人,发十马,军器出十,皆不待敕,由兵部直接下文符即可。如遇紧急,甚至可以直接委任临时将领。”

就在同一条街的程远正假寐呢,忽然就打了个喷嚏——

谁在想老夫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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