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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千金之方高阳惊诧:嬷嬷,您这是怎么了?快起来! (1) (第2/2页)

徐掌柜倒吸一口凉气,心疼地自己心肝脾肺都在颤抖。

如意楼积攒几代人才立就的一份家业,他这瞬息之间便要失去一半?!

常瑛适时地给这他递上一杯热茶,好给这一脸痛苦的老头顺一顺心绪。自己倒也不催不劝,好整以暇地摆弄起了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,静静等待这老头自己想通。

高阳县主虽不屑于耍弄这些卑劣的手段挤压如意楼,可惜徐掌柜哪里能知晓这般贵人的态度。眼瞅着自家祖业便要前路断绝,她相信对方是个识时务的人,会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良久,山羊胡子的老头萎靡着一张脸,好似老了十岁一般虚弱地应了常瑛的提议:“我这便求见县主,献上半个如意楼。”

小姑娘满意地弯起唇角,好似生了赤色双角的小恶魔一般,对着徐掌柜笑得真诚又无辜:“这便对了嘛。高阳县主绝非苛刻之人,定会出一个公道合理的价格从您手中购买。徐掌柜这才是给如意楼这份祖业谋得了一个安稳靠山,此后数十年,便可安枕无忧。”

“但愿如此……”满脸写着丧气的老头子一脸悲怆地坐上了马车,伴着那吱呀吱呀的车辕声逐渐走远。

“小妹,徐大掌柜瞧着,也忒可怜了些。”旁观的常安一脸崇拜地给妹妹端了杯茶,却忍不住出言替徐掌柜说了一句话,“从前咱们家吃不起饭时,便是徐掌柜慧眼识珠,买了咱们家的香品。如今看着他失去了半个家业,我倒有些不忍心……”

常瑛搁下了手中的茶盏,朝着自己这哥哥挑眉。

从那日摆摊回来,她看出了自己这位二哥哥的经商之才。这些日子更是有意按住他打了数月的算盘,就是希望此后常家的香坊越做越大,他能跟着大哥常安一同独当一面。

如今看来,她只顾着给自己二哥点技能树,竟偏偏忘记了他心地过于良善淳朴这个毛病。

“二哥,我且问你。”小姑娘的脸难得严肃起来,正色问道:“自去岁六月以来,咱们家买往如意楼的香料,一共挣了多少银子?”

常安早被妹妹训练出了条件反射,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,熟练地自身后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算盘,劈里啪啦一通,很快给出了常瑛分毫不差的数字:

“刨除售卖藏春香香方赚得的七十两,这些日子的数十种香品积攒起来,咱们家已经赚得了八十七两银子。再出去给喜鹊嫂子她们开的工钱,也有近七十两银子!”

“傻哥哥。”常瑛抬手敲他的脑壳,“那你可知道,徐掌柜因着常家赚了多少银子?”

“寻常香篆香囊,摆上了如意楼的台面,便要加价十倍卖出去。那些我冥思苦想出来的奇巧玩意儿就更不必说,只怕更要狠狠地宰一笔那些富商大贾。如此算来,他徐掌柜短短半年之内,少说也赚了近千两银子。”

“你就甘心看着别人吃肉,咱们这劳神劳力的喝汤?”

第33章 附庸风雅“嘶——”常安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脑壳,眼神吃惊,“小妹,你说什么?怎么会如此之多?”

“可……可从前如意楼遭难时,你不还替徐掌柜他出了计策吗?”

小姑娘秀气的鼻尖轻轻一皱,朝自己这傻哥哥翻了个白眼:“从前咱们家一贫如洗的时候,我自然首选保住活路。可今时不同往日,咱们为何要一辈子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挣钱?”

“从前大家为何恼恨郑地主,你忘了?不是因为他家富裕,是因为他家的钱财来自于村人的苦汗!”

“凭借郑家的那点子家底,灾年便强行逼迫农户卖田卖地,来年缓过气来,又以七成粮食的高价佃租出去。使得方圆几里的村子愈发穷苦,只有他郑家每日不事生产,悠哉游哉一番,身家便可日渐丰厚。”

“二哥便不想想,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吗?”

历朝历代每每亡自兼并,世家大族与地方豪绅手中掌握大量耕地与人口,以至富者田连阡陌,贫者无立锥之地。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的失地流民为保生存,便不得不起兵反抗,劫掠富户。

终至天下大乱,元气大伤。

直到逐鹿的群雄搏出胜负,开建新朝,大挫世族豪绅的元气,重新为流民安家置地,才可勉强太平。

可惜人终有贪欲,蚕食鲸吞之下,不过是几代人的功夫,新的世族豪绅便如火烧不尽的野草一般,再次兴风作浪,土地兼并的矛盾便会尖锐起来。纵使王朝后期的君主殚精竭虑,也只能看着朝代日渐衰落下去。重新走上乱世分裂的老路……

常瑛虽没有称王争霸,沾染是非之心,可前世见闻早就深深地印刻在她身体的每一寸筋脉,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任人予取予求,不求进取地白白那自家的心血去填充他人的腰包。

故而,她今日才会一反常态,严肃地对常安说了这一番话。

只是想让这个哥哥明白,他们无需成为别人的依附,自我抗争,也可走出一片天。

常安揉着自己脑袋的手不自觉地停滞在了半空中,嘴巴张得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。

他脑中自出生便被灌输“天地君亲师”的伦理纲常,前十四年只知同父母一起埋头苦干,忍饥挨饿地挣扎求存。却从未有人告诉过他,这一切都是不合理的。

不是一出生是泥腿子,这辈子就应该吃糠咽菜。也不是托身到了地主豪绅的膝下,这辈子就应该锦衣玉食。

天理不明,可自心却不能蒙尘晦暗。任由机会摆在眼前,也要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白白错失。

素来机灵活泼的少年眼睛越来越亮,好似心中的迷雾终于被驱散一般,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,再次由衷地佩服起自己这个妹妹:“阿瑛,你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啊?怎么总有这些……这些石破天惊的话……”

他似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,一句话迟疑了半天,才道出一个含混不清的“石破天惊”。

常瑛笑笑,知晓他到底是对这谋反一般的话有所顾忌,不愿轻易说出什么落人口舌的词句。

十几年刻在心间的见闻改变起来谈何容易,她倒也没有强求常安的意思,只要在他心中种下一粒种子,她相信自己这个二哥不会让她失望。

……

自那日谈话之后,常安的心事显然多了些,日常做事亦是沉稳牢靠不少。见常瑛日日埋首于书纸之间忙碌,也并不问她原因,只在妹妹需要自己的时候,尽心尽力地给她搭一把手。

一连数日忙碌过后,常瑛好不容易在一堆制香的物件之中抬起头,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成品。

自高阳县主把一半妙仪坊交给她之后,常瑛并未急着登门。

如徐掌柜一般,妙仪坊同样也是个代代相传的老铺子,人家掌柜平白被县主府买去了一半家业,心中本就不甘不愿。如今换了她这个乡野丫头成了二掌柜,旁人哪里会肯轻易信服?

故而,做了充足的准备之后,她这才终于登上了妙仪坊的大门。

常安抿了抿唇,什么也没说地背上了箩筐,紧跟在妹妹身后。

这半年来如意楼在常家的香品之下异军突起,百花齐放的奇巧香方层出不穷,大大挫伤了妙仪坊的元气。

兄妹二人登门之际,坐在柜台之后的女掌柜正在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珠子,风韵犹存的半张脸上敷了一层得益的香粉,眼角眉梢间阅尽世事的锐利感让她整个人越发引人注目。

瞧起来,也无怪乎高阳县主当年舍却了徐掌柜的如意楼,要同这位女掌柜合作。

常瑛敛住眸间的点点锐芒,上前一步,纤细的身影上前一步,日光照射下的剪影落在了那位女掌柜的面前:“聂娘子,阿瑛久仰您大名。”

聂三娘恍若才瞧见她一般,懒懒地抬起了头,上下扫视了常瑛几眼之后,才做出了一副恍然的神态:“常姑娘,是你来了啊。”

女掌柜眼角的细纹熟练地飞扬起来,露出寻常与客人打交道的熟稔神色:“您需要什么香材,只管来人告诉我一声,我派伙计给您送去便是,怎么敢劳动您大驾呢?”

这话虽说的委婉,可她那不愿意常瑛干涉妙仪坊态度却赤.裸裸地体现了出来。

小姑娘早有所料,此时倒也不恼。

拿出比她聂三娘还从容数倍的态度,慢吞吞环视妙仪坊一圈之后,这才无愠无怒道:“聂娘子既然一眼便知晓了我是何人,料想是早便把我这个乡野丫头给调查了个遍?”

“那您想必也知晓,如意楼这些日子的各式香方,也出自我手?”

“哼!”聂三娘脸上虚伪的客气散掉,冷冷地哼了一声,“便是知晓又如何,技不如人,我亦无话可说。”

“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哄得高阳县主交了一半地契于你,可你要是打着以此来羞辱妙仪坊的主意,我聂三娘只能告诉你,你想差了主意,我可不是徐掌柜那般没有骨气的主儿。”

常瑛轻轻一笑,好似春日悄然绽开的重樱,“娘子是女中豪杰,这些年支撑妙仪坊,称得上一句我辈楷模,我自是不敢轻慢娘子。”

她素来谋定后动,聂三娘暗地里打听了一遍她的身份,常瑛又怎么会一头雾水的前来?

这铺子,是聂三娘故去亡夫所留。她本也只是一个深宅女流,奈何丈夫才能有限,人又去得早,只给这孤儿寡母留下来一间经营不善的祖业香坊。

那时候聂三娘的孩子不过才五六岁大,眼馋铺子的族人纷纷上门,软硬兼施地劝她不要逞强出来抛头露面,最好放弃铺子,交给族人经营。

生性要强的她拿着扫帚,护着孩子,一个个地把这些趁火打劫之辈赶了出门。坐在寂静无声的夜色中哭了整整一晚之后,第二天,人们便惊讶地发现,百年香铺妙仪坊,多出了一个女掌柜。

她这一坚持,便是九个寒暑秋冬,任由各种风言风语围绕不散,族人每日叫嚣不休,兀自岿然不动地支撑了九年,硬生生地苦撑到了妙仪坊起死回生,重新成为松阳的两大香坊之一。

直到高阳县主获封来此,这位饱经风霜的坚毅女子便入了县主的眼。聂三娘显然懂得把握机会,主动寻求与县主府的合作,一连数年都把如意楼的徐掌柜打压得抬不起头来。

可惜,常瑛的出现,猝不及防地打破了妙仪坊的优势,如今的县主府同样收下了徐掌柜的投诚,在与如意楼的竞争中再也不是她的靠山。

聂三娘坚毅刚强,纵使瞧着自家铺子那越来越少的进账也没有着急地失了分寸,而是积极地尝试了多种解决的办法。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,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,直接造成妙仪坊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——常家这个黄毛丫头,竟然真的上了门,大言不惭地要干涉妙仪坊的经营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火气。看在这姑娘肩背纤瘦,又生了长乖巧讨脸蛋的份上,没有再次掏出扫帚赶人。

“娘子当年初初做掌柜时,便深受世人偏见所扰。我虽是一个小丫头,可今日登门求见,并不是胡搅蛮缠,想要在娘子面前炫耀什么……”常瑛脸色不变,字字清晰且有分量,“而是有一些礼物,要带给娘子。”

话音一落,不待聂三娘说出什么反驳的话,身后的常安便知机地自箩筐中一起掏出了数个大大小小的物件,依次摆在了聂三娘的面前。

神色冷硬的妇人一个个地看过去,眼神却一下子被吸引住。

桌上摆放的物件形状不一,不同于寻常在香坊之中摆放售卖的香料香囊帕子,而是别出心裁地涉足了妙仪坊与如意楼从未涉及过的领域。

譬如那首先落入她眼帘的第一个物件,便是一沓加入了栈香、陈皮、沉水香的洒金花笺。

悠长中又带着一丝古朴的香气徐徐传入鼻间,酝酿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书香风流之感。

叫人忍不住想象,自己提笔在其上挥毫作画,挽袖泼墨之时,是何等的受人瞩目……

仅此一眼,聂三娘便敢断言,这样的物件,必然会受到那群素好附庸风雅的读书人追捧!

第34章 你不知道一个个看过那匠心独运,富有开创意义的兰息方墨,镂空珐琅香笔,乃至一对玉光流转的靡芜香小酒盅,聂三娘的眸光越来越亮。

她忍不住伸手,轻轻拿起其中的一柄自带清雅竹香的长峰狼毫,目光惊奇中又透着一股思量。

见这位女掌柜的神色有所软化,常瑛这才继续开口,道出了自己所来的真正目的:“娘子知晓我与如意楼的徐掌柜签订契约,专为如意楼制香不假,可那张契纸上,并未说我不可以另制百品香器,分售他家。”

聂三娘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丫头。

她身量尚未长成,一张未及豆蔻的脸还透露着稚气,可那双眸子里沉沉浮浮的百般心思,却完完全全地透露出与其不符的成熟老辣。

单论此事,不说她这个外人不曾知晓这姑娘还有这般制作器具法子,只怕是那自认为拿捏住了常家的徐掌柜,也全然不知。

她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,不声不响之间,便蒙蔽了所有人,偏生不曾行差踏错一步,叫人无可指摘……

聂三娘越想越觉心惊,心下对这小丫头的态度不自觉便严阵以待起来,正色道:“姑娘眼下,是要相助妙仪坊的意思?”

小姑娘满意地笑开,圆眼弯弯好似纯良的小鹿:“聂娘子,我手里头捏着的,到底是妙仪坊的地契,全家都指着这铺子的收益吃饭,如何能不盼着妙仪坊日进斗金?”

她眼下,完全是给往日售卖女子脂粉香料的香坊寻出了一条新路,在那手中银钱更多,出手也更阔绰的读书人之间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天地。

无需有任何违背徐掌柜契约之举,便能相助妙仪坊再次崛起。

聂三娘的呼吸急促起来,以她的见识,何尝想象不到这是一次多么具有开创性的尝试。只要能够成功,从此她不仅再也不需要与如意楼在那一点子市场之间撕咬,而且还能在夔州的各大香坊之间抢占先机,独树一帜!

风风雨雨这些年,若论敏锐独断,这位女掌柜并不怯于任何人,当下便拍了板,一改方才带有尖锐攻击性的态度,起身握住了常瑛的手,语气真诚:“常姑娘,当年我一介妇人做了这大掌柜,亦是无人看好,处处鄙夷。可这些年下来,我自知受过偏见的苦,方才态度还这般失礼,实在对不住。”

“若是您肯放下心中芥蒂,出手相帮妙仪坊,我聂三娘此后必定把你当作恩人来对待。万事只要您吩咐,只要做得到,必定不推辞。”

“娘子请起。”常瑛双手拖住了她的胳膊,拦住了聂三娘朝她揖礼的动作,“我既上门,便是敬佩娘子品格,甘与娘子互为助益。”

聂三娘喜她性子干脆利落又大气,心下更是对常瑛多了真心实意地几分好感,索性拿了契纸,利落地写上了五五分成,毫不拖泥带水地塞到了常瑛的怀里,彻彻底底地把两人绑在了一条船上。

二人皆是坚毅果决,认准了一件事情便不会服输的性格,一时间颇有一种伯牙子期的投缘感。聂三娘亲切地拉了她的手,把自己给儿子买的零嘴一把把地塞给小姑娘,乐呵呵地兄妹二人吃得高兴。

女子素来心细,思及常家尚且住在三十里开外的偏僻小村子,她不免出言相劝:“阿瑛,如今妙仪坊的文房生意刚刚起步,恐怕免不了你多多前来看顾。这日日便要走上三十里之遥,便是有牛车也吃不消啊。”

“不如,我给你介绍一户宅院,你且买下来,在县城住下?”

“便是银钱一时不够也不是什么大事,我作了这些年掌柜,好歹还有些积蓄……”

她嘴皮子练得利落,三言两语便给常瑛安排了个明明白白,一颗侠义心肠炽热似火。

常瑛又何尝不知道搬往县城的好处,不仅她每每少了些奔波,如意楼与妙仪坊想要寻她亦是方便不少。可惜,她还有一桩事情未了,眼下还不是时候……

婉言辞谢聂三娘的热情挽留之后,兄妹二人相携回村,打算招揽几位匠人。

从前制香的活计常家招募的净是妇人,惹得一时间村中小媳妇说话都硬气不少。男人们早便憋着一股劲,同样想要重振自己在家中的地位。

这次常家打算招几个手艺人前来做生意的消息乍一传出,便轰动了附近的好几个村子。前来应募的人好似百川汇海,络绎不绝。

自然,松阳县本就不大,这等价格不菲的物件注定销量不会太高,常瑛仔仔细细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册上挑选了一阵之后,最终拍板决定留下了七个。

这七人有木匠、铁匠、漆匠,手艺娴熟倒在其次,最最重要的是人品可贵,老实可靠,为人节俭淳朴,懂得顾家。

被选上的几人激动地手都颤抖了,黝黑的脸上无一不闪烁着欣喜的光泽,站在常家的厅堂间接连道谢。

可惜他们一个个哪里是口若悬河之辈,说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,一时间急地满脸热汗。

逗得吴氏忍不住扑哧一笑,善解人意地挥挥手,道后日前来做工,送了他们出去,无形间便解决了众人的尴尬。

前来瞧热闹的人也尽数散去,恭喜他人有之,垂头丧气有之,坚定自己也要奋发图强亦有之。神色各异的人群之间,偷偷逆着众人的方向溜进去的刘婶子便分外惹人注意。

努力忽视众人暗地里的嬉笑声之后,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忍住脸上臊红的神色,一伸头便进了常家的院子。

有不知情的人好奇地朝同伴打听:“怎么回事?刘嫂子从前不是跟吴家嫂子关系最好吗?如今怎么这副模样?”

同伴嘁了一声:“她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,一心想要给自家儿子谋一份好姻缘呢。也不瞧瞧赵家小郎君是何等的资质气度,哪里是她家小子能比得上的……”

自上次赵恪入学前,刘婶子领着人前去闹了一场以后,常家小娘子便亲口说出了绝对不会赶走赵恪的话,语气里分明是想要留他做夫婿的意思。

若是让村人说一句公道话,人家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,哪里还插.得进别人去?

可惜刘婶子到底是看不清,难免要吃苦头咯……

屋内,正在同小闺女一起规制名册的吴氏,见着刘婶子自发地打了帘子,一脸讷讷地进来,便停了手中的活计,不自觉便挺直了腰背,露出一点防备的神色。

她到底也活了快三十几年,阿瑛是个小丫头,在这些事情之上素来迟钝,恐怕还不清楚刘婶子用心。她这个当娘的吃了赵恪一颗定心丸,自然要好好给他看着媳妇。

刘婶子上前了两步,到底是克服了犹疑,搓搓手道:“阿瑛,咱们今日到底要招人做工,你瞧瞧我家那小子咋样?”

“他也不求什么工钱,咱们只当他是个免费的苦力便是,能够跟着师父学习一二,便是他的造化……”

她话说得好听,可剖开本质下来,无疑是想要让自己儿子避开筛选,直接便留在了常家。只要日后跟常家小娘子有一分的联系,哪里是那一点工钱能比得了的?

常瑛于感情之事上素来迟钝,压根没想到这一层。可惜对于自家制香生财的活路,她可是一眨不眨地看顾得紧,是半点也不容许其中出了半丝差错。

那日赵恪念学之前刘婶子来闹事,吴氏当场便革了她管事娘子的职位,找了喜鹊顶替她。

失了职位的刘婶子并不甘心,回家揍了一顿儿子之后,第二日收拾好心情,便咬牙又来了常家。在众人的白眼与窃窃私语之下,坚持赖在常家做工的妇人之中不走。

吴氏到底是看在了多年情份的面子上,没有强行把她拒之门外,只当作是寻常伙计一般,照常给她发了一份普通妇人的工钱。

这常瑛看在她做活麻利的分上倒还可以忍受,可是她如今想要把自己儿子塞进来,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自掘坟墓,开下这样的先例。

这次招募的七位叔伯,负责的是妙仪坊中刚刚起步的文房四宝业务。正是需要严格把关,一举打响名气之际。若是她在招募匠人时便如此没有章程,此后人人都来私下走后门请托,这生意还如何做下去?

故而听了这话之后,她不待刘婶子想出第三句说辞,当下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:“常家是做生意,不是做慈善。手艺不行应当先拜师钻研,否则常家此路不通,另寻他处吧。”

端的是一张铁面,毫不容情。

“这……”刘婶子被她一噎,一张面皮忍不住涨红起来,“阿瑛,我家小子他,到底是同你一起长大的。从前你病时,他也是担忧得不行。你醒来第一日,便催促着我这个当娘的给你送了两个鸡蛋。你……你就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
第35章 入V通知“刘嫂子!”吴氏忽地开头,正正好截住了她未说完的话,“阿瑛年纪小,你说话注意分寸。不要讲不该讲的,污了小孩子的耳朵……”

有了常家日渐丰厚的家底支撑,吴氏说话自然多了几分底气。纵使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,此刻严肃起来,倒真有叫人不敢反驳的气势。

“……”刘婶子未尽的话戛然而止,一眨不眨地盯着常瑛半晌之后,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小姑娘眼中唯有一片冷然,甚至根本就不明白自己话中意有所指的是什么。

屡屡支撑她作怪的无非就是认不清自家孩子几斤几两。如今全然看到了常瑛眼里头根本就没有自己儿子,那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?

你情我愿的撮合是成人之美,一厢情愿的冒犯只能称得上是骚扰。

面对吴氏的严防死守和常瑛的油盐不进,她只得默默地转过身去,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家。

随即想想起了什么似的,厉声警告自己那识不清自己的儿子:“此后不许再对阿瑛有半点肖想!”

刘家小子委屈地想要搏一搏亲娘的同情:“娘,你可都说了我的心意?阿瑛她……”

“心意个屁!人家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想知道,你空有一番心意有个屁用?”

“你今年也快十五岁了,年纪也不小,明日我便去邻村请媒人给你物色媳妇。从此之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成亲做活,再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!”

“我……”刘家小子被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通骂搞得愣了神,反应过来之后,脸色灰白道,“阿瑛她不愿意?”

“她愿意个锤子,你要是想寻个好媳妇,日日上进便是,每日撺掇着你老娘我为你这个兔崽子上蹿下跳,一张老脸都丢光了!”

“从此之后我便在常家夹着尾巴,老老实实地做工,再也不会再多说半点,单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松阳县的各大书院之间,今日掀起了一股别样的盛潮。

下至刚刚开蒙的十三四岁少年,上至科考求学多年的老童生,无不争相追捧妙仪坊新进推出的一套匠心独运的文房四宝。

最最开始是几位素来家资丰厚的读书人,受到了妙仪坊那位女掌柜的馈赠。他们心喜女掌柜知趣爱才之余,又实在喜爱这套文房四宝的精巧别致,便逐渐在书院之间传开。

心动又踌躇的学子们小心翼翼地探听了价格,发现妙仪坊还贴心地分了级别,不仅兼顾富贵人家的排面,还特地推出了作价较低的款式。

试探性买来看看的众人惊讶地发现,每一套文房四宝所采用的香料俱不相同,精巧别致之余还能得到独一份的香料,大大满足了读书人深觉自己品格高洁,独一无二的虚荣心。

短短一月下来,妙仪坊新出的新品便好似春日里争相盛开的山花一般,在各大书院之中遍地开花,大获成功。

可惜嘉山书院的师徒四人向来对这文坛风尚反应迟钝,还是范大成家里来了人,特地给这位小少爷捎带了一套带着甘松清冽气息的笔墨纸砚,四人才知道妙仪坊推出了一月的新品。

范大成虽自诩不学无术混日子,对这颇有收藏价值的物件却有一种偏执的收集癖,眉开眼笑地收下家中的礼物之后,当即便乐颠颠地捧着盒子去找赵恪炫耀。

赵兄虽冷,可为人处事之间极有气度,与那那苍白阴郁,每每视他为空气的陆青书相较,范大成矮个子里挑高的,自然每每首选去寻赵恪,话痨一番。

一脚踢开厢房脆弱的门板之后,范小少爷献宝似得给赵恪展示了一番:“赵兄,你快瞧瞧,我娘与祖母送了我什么!”

赵恪正斜靠着椅背,慢吞吞地读一本宋先生视如珍宝的《史记》,闻声也不过是懒懒一抬眼,带着两分困意随意地瞟了一眼。

范大成热情得紧,好不见外地捧着那方带着甘松味道的方墨凑近了赵恪的鼻尖。

一点甘松温中散寒的气息传来,让他有些惫懒的神志顿时清醒开来,眸光不禁落在了范大成手上。

屈指捻住那方通体泛着墨玉光泽的松烟墨翻来覆去看了两遍,他不动声色地按下心中那点疑惑,随意问道:“这是何处购来的物件?”

“是妙仪坊聂三娘子新出的文房四宝,个个都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呢。”范大成素来藏不住话,顿时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个干净。

从前赵家还未败落的时候,赵夫子仗着自家家底子丰厚,没少收集这些文房之中的物件,赵恪耳濡目染地看多了各色质量上乘颇具收藏价值的宣纸徽墨之流,可他从来没有见过,将香料的用途推广到这些笔墨纸砚之上。

这等大胆的创新之举,总让他觉得有一丝微妙的熟悉感。

妙仪坊……

他心下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,缓缓合上手中的书页,整了整衣摆,打算前去瞧一瞧。

宋先生素来对这几个学生采取散养态度,每日清晨上完早课之后,整整一个下午便任由他们随便做事。范大成正闲得无聊,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脚步。

走至半途,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,特地回身喊了一遍陆青书:“陆兄,你日日闷在屋子中读书,不如今日也跟我们一同出门逛逛?”

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陆青书抿了抿缺少血色的唇,竟然也默默地丢了手头的书卷,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二人身后。

搞得范大成意外又高兴:“陆兄,你心中果真还是有我们兄弟!”

走在前头的赵恪无声地抽了嘴角,懒得理他这般没规矩地乱叫一气,抬脚加快了步子。

“赵兄,赵兄,等等我们呀……”

妙仪坊如今在东市鳞次栉比的铺子里,也是数一数二的热闹。

来来往往的书生言语间总免不了些“之乎者也”,使得这往日间净是年轻小娘子光顾的铺子也多了些酸腐气。

婉拒了热情上前荐购的小伙计之后,赵恪抬手拿起一个竹雕笔架,指腹轻轻顺着其上流畅的线条划过。

这座笔架显然雕刻的是《韩熙载夜宴图》中的朱衣文士,意境虽好,可从前赵家富贵时,赵恪见惯各式器具,仍旧能够看出,制作这笔架的工匠雕琢之间依旧有些许生涩。

恐怕,是初学了这些文士喜欢的风花雪月模样,不待熟练便赶鸭子上架……

这种乍然出现的事物,总让他有些熟悉感,让他忍不住想起,同样来路莫名的……

——常瑛。

不,妙仪坊的半分产业原本归属高阳县主府,阿瑛怎么会出手干涉?

她分明是不愿牵扯进这勋贵人家的是非……

少年如是劝说自己,勉强把心中那点惴惴压下去。

细细想来,常瑛如此急切地送他前来入学,到底是有些过于急迫。像是故意支开他一般。

赵恪一时间猜不透小姑娘的打算,眸色深深间,一点微光透入心窍,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,匆匆告别范大成之后,快步急行,朝着东城方向走去。

不明所以的范大成一脸茫然地揪了揪陆青书的袖子:“赵兄,这是往何处去?”

陆青书目光定定地注视赵恪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,这才轻声道:

“那是,高阳县主府的方向……”

原本乍然拜访之人,县主自然不会相见。

幸而门房还记得赵恪的曾经登门过一次,收了他一串钱之后,到底还是买了他一个面子,慢吞吞地起身朝县主通报了一番。

门人的渐渐隐没在抄手游廊里,赵恪捏紧手指,屏息静候了一会之后,果见宝篆朱红大门之内探出身来,笑吟吟地引了他去。

少年垂着眼睛,眉心都不跳一下地把宋先生拿出来当幌子。

宝篆笑开,倒也不多问,立时便把他带到了主子面前。

深吸一口气之后,赵恪眸中复杂,踏在青砖路面上双脚终于迈出了第一步。

百濯堂内,高阳县主垂头弹弄着自己染了红色蔻丹的指甲,抬眸懒懒一瞧,似乎有些意外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。

她心中还对昔年的赵家有几分模糊的印象,如今第一次见到这位赵家仅存的小郎君,倒也存着几分人之常情的好奇。

可是赵恪的眼神清亮,身姿清隽,一身青色长衫穿着在身,端的是一派气度不凡。与世人臆想之中的落魄截然相反。

拿帕子悄悄掩住自己嘴角的一些笑意之后,高阳县主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一眼侧方的屏风:看来阿瑛这丫头,到底是对这小子上了心……

一盏茶的功夫之间,各怀心思的二人有来有往地寒暄几句,在高阳县主即将招架不住,实在无话可说之前,赵恪终于站起身来,恭恭敬敬地朝县主行礼告辞,代师言谢。

高阳默默地端起茶来,顺了顺自己口干舌燥的嗓子,难得有些心虚地目送这位少年出门。

虽说人家从头至尾都没有朝着屏风的方向瞧一眼,可她虚长了这十余岁,一时之间竟生出几分稚子被夫子拷问的慌张感。

轻轻咳了两声之后,她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,对着侧方那扇楠木屏风,带着恶趣味地笑意道:“出来吧,小丫头。”

第36章 入V三合一光影变换之间,伴着衣料悉悉索索的摩擦声,僵硬了半天身子的常瑛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,确定赵恪早已走了,这才松了一口气,心有余悸地重新回到了堂上。

“阿恪怎么会忽然上门?”她皱了眉,有些担忧地问道。

“哦。”高阳懒洋洋地解释,“宋先生从前同我有些许旧交,或许是给自己这徒弟铺路,特地找了个由头遣他来拜见吧。”

那便好……

常瑛松了一口气,她暗中与高阳郡主合作,以求为赵家平反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,就连对家中的父母兄长也只口称自己同聂三娘合作。本就是怕赵恪不肯让她涉险干涉此事。

而今事情进行到一半,高阳县主派去夔州打探消息的门人都回了松阳,她若再被赵恪中途抓包,依照他别扭的性子,非得闹上一年半载不理她。

高阳哪里猜不出她的小心思,故而方才听闻门人通传,这才赶忙要这丫头藏起来以免露了行迹。

如今见那赵家小子不似有疑地离开了去,二人的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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