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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:毒蛇焉入怀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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荻洲立兵清点人马,三万之众剩下一万挂零,看看另一边十六师团多了一倍的人群,荻洲立兵欲哭无泪。

中岛今朝吾神清气爽过来商量下步行动,两人才想起东久亲王好久未见,传令搜索,却无有答复,二人顿时傻脸。

中岛提议,既然丢了亲王,回去罪责难逃,干脆兵进黄泛区,直捣郑州,荻洲立兵想想也是,部队已经失去所有重装备,正好轻装上阵,打对方个措手不及,北岸新五军再不敢招惹,南边可不是新五军地盘,**的战斗力比豆腐强悍不了多少,占领郑州,至少有将功折罪的因素,两个残破师团砍伐树木扎筏过河,黄河决口后,形成的流域虽宽,深水处却极少,大部分地方可以强涉,两个师团丢了重炮也卸了包袱,很快就进入黄泛区,欲图郑州。

北面,宣霞父大获全胜,东久的尸体被运回,和所有尚完整的尸体一道运往新乡,预备让酒井隆再买个高价,待哭红眼的老毛抬着大春尸体找来,二混子向宣霞父报告走脱犬养,宣霞父等以为犬养必定逃往南岸,只得叹息祸害千年,恶人长寿,却也无法可想。

鉴于山西形势危急,宣霞父不敢久留,全军动员,开赴山西,只留下少数滩区士兵照顾伤员,大队人马夜间开拔。

各部接到奇怪命令,沿途高价收购陶罐,好在见怪不怪,宣长官神机妙算即使不解,各旅也照令执行。

沙岗上下来一辆牛车,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用肩头顶着牛的胸口,脚像钉子般的踩实了,自己步步倒退,控制着牛车缓缓下坡。牛车上坐着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两口,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,正是汉子爹妈和妻儿。

老头心疼儿子,不住出声指点:“牛儿他爹,下脚要横着下,丁字步最抓地,坡陡要斜着下,不能直朔朔往前走!”

老妈嘴里嘟囔:“咱干脆下车,不是更轻巧?叫孩出死力,你当爹的道轻省!”

老头显然霸道惯了,气呼呼的瞪老婆子一眼,扭过头去:“啥吊话?我年轻那会,拉一车豆子,两千多斤!一只手把着辕杆就能下大沙岗!咱孩筋骨比我还结实,拉咱一家算个*!”

老妈不敢顶嘴,只得朝儿媳妇嘟囔:“看看你爹那样,也不下去帮帮手,光耍嘴把式”。

牛车在汉子的强力*控下平稳地下了大沙岗。

一家人顿时轻松起来,七八岁的孩子挣脱娘的怀抱,踩着辕杆爬上牛背,骑在牛背上神气地吆喝:架、得、窝窝、稍、吁吁--。

那牛一时间被连续而矛盾的指令弄懵了,不知道往左往右快走还是停下,只得抬头转身用清亮的大眼看向汉子,汉子被儿子逗得好笑,且由着牛停蹄,自己也趁机歇歇。

老妈和媳妇一起哄孩子下来,怕摔了孩子,老头却极力赞成孙子,一家人边吵闹边夹杂着欢笑,沙岗下顿时生气勃勃。

汉子却发现路边水塘方向的草地上低头啃草的叫驴,给老爹打个招呼,自己下路朝水塘走去,刚走到近前,看见一身血污的犬养,惊得转身就跑。

“有个死人!”脸色煞白的汉子向家人道。

老妈脸色比汉子还难看:“咱赶紧走!可不敢沾上腥气!”

老头怒道:“走啥走!我去看看,有啥可怕的!这年月死个人算个球!”说着跳下牛车与儿子一起过去,小孩也要过去看,被妈妈和奶奶死死抱着不得走脱。

爷俩来到犬养近前,汉子这回看清犬养身上军装,惊喜道:“是新五军的兄弟,来黄河滩里打鬼子的。”

老头俯身试试犬养鼻息:“还有气!赶紧把他抬车上!”

汉子不肯叫老爹受累,自己背起犬养回到牛车。

老妈惶急地训斥儿子:“哎呦!你咋把死人背来了?咱车上可不沾那个晦气!赶紧扔喽!赶紧扔喽!”

老头牵驴过来举手作势要打老妈,媳妇劝架拉住公公的手,老头横道:“这个家我当!谁说也不算!赶紧腾个地!”

婆媳俩不敢顶嘴只得往一边缩,空出老大一片地方,汉子轻手轻脚放下犬养,老头顺手把叫驴拴在牛车栏杆上,爷俩一左一右坐上两边车辕,汉子轻轻呵斥,牛车缓缓向前。

犬养躺在摇晃的牛车上,被颠簸唤醒,刚要挣扎起身,全身酸软,动弹不得,嘴里不禁“哦”了一声。

老头听见,赶紧按住:“别动!小老总!就快到家了!”

犬养头一晕,又睡过去。

沿途陆续有骡马车加入返乡之路,等老头一家回到村里,村里早人喊马嘶热闹成一片。

新五军大破日寇,躲在大堤北的乡亲们得知消息,无不欢腾,离家虽短,都盼着赶紧回家看看,这会看见家还是老样子,虽然有些浮财损失,必竟房子家具还在,善良的人们以为从此天下太平。

老头的家在村子东头,三间上房,两厢各有两间配房,西边多了牛棚猪圈茅厕,东边多了厨房,夯土的墙头只到成年人胸口,树棍扎成的栅栏门敞开着。

老头一家的牛车直接进了院子,顾不得看坚壁的粮食有没有被老日挖走,老头赶紧张罗在西屋铺好床铺把犬养放在床上,又从堂屋天棚找出一床新被子,给浑身发烫的犬养捂着,回头看见老婆子正在指挥儿子挖山墙下的地窖口。

老头一阵大怒:“死比老婆!要是粮食丢喽,人家还给你重埋上?快和媳妇烧水!水烧开起到暖壶里再熬一锅小米粥!”

又回头命令儿子:“大柱!别挖了,快去看看胡先生回来没有,路上打听打听谁家还有老母鸡弄几只来!”

老婆子心疼道:“不年不节哩,弄啥老母鸡?”

老头扬手作势:“打你个不开眼哩!家里那个伤兵小老总,不得补补?”

老婆子壮胆顶道:“弄一只还不中?还几只!咱不过了?”

老头蹦过去就是一巴掌:“打你个没出息的货!一只就能养好?要不是人家拼命,咱全家都得拉棍要饭!”

老婆子熟练地避开老头的虚张声势,一头钻进厨房和媳妇摆弄锅灶去了。

功夫不大,汉子手里提着两只芦花鸡,领着一位三十几岁面容清睿的男子进来,那男子一幅斯文模样,手里提着药匣子,看来就是老头所说的胡先生,胡先生并非看病的大夫,而是南头大户周子鹤家西席,为人和善略通医理,本村人有个小病都愿意先找他。

老头赶紧打发大汉杀鸡,亲自领着胡先生到了西屋,胡先生放下药匣子,伸手拨开犬养眼皮,用手背试试额头,又掀开被子,解开犬养衣裤,认真寻找外伤,老头在脚头帮忙给犬养翻身,两人忙活半天方才发现除了右手食指少了前两节,并没有其他外伤。看着断指出尚在不断渗出的脓血,胡先生长出一口气,伸手用衣袖擦拭自己额上的汗水。

老头紧张道:“咋样?能救活不?”

胡先生道:“估计没有大问题,只是惊吓过度,加上风寒内侵,只要伤口不感染,一片老姜、三根葱胡子、二两红糖足矣。只是这样一来,小老总的手指伤处定然要生赘肉。”

老头手扶胸口笑道:“这个我知道,有伤见姜,都长姜疙瘩。有啥忌讳没有?吃鸡肉木事吧?”

胡先生笑道:“吃的越好,复原越快,最多三天,就能下地!”

说着提起药箱起身告辞,老头挽留不住,送到门外。

待婆媳俩按胡先生交代熬成老姜葱胡红糖水,老头亲自扶起犬养用调羹勺起,轻轻吹凉才放到犬养嘴边,犬养并无大碍,只是发烧厉害,早被胡先生吵醒,心里害怕想跑,身上酸软无力,只得任人摆布,此时辛辣甘甜的气息冲进鼻腔,嘴不由自主张开允吸,一大碗香甜药汁入腹,犬养顿时恢复几分活气。

老头见状心中喜欢,赶紧吩咐儿媳把地锅柴灶猛火炖的鸡汤端来,犬养不待老头动手,接过鸡汤猛喝一口,被滚烫的黄油烧的疼痛,又吐了一地。

老头笑道:“慢着点!老母鸡油大,汤烫,急不得!”

犬养含混点头,又慢慢尝试,一会功夫,大碗鸡汤喝个干净,又狼吞虎咽吃了大半只鸡,方才沟满壕平,这鸡在犬养心里比过去所吃的任何鸡都香,什么犬养家的烤鸡,也就糊弄海岛上的小日本,等老婆子端来切得细细的擀面条,葱花和荷包蛋还有上面清亮亮飘着的小磨油花,犬养顿时觉得胃里还有空间,又抄起筷子吃了大半碗,直到实在吃不下,方才揉着饱胀的肚子,打着饱嗝,放下大碗。

这一顿饭,犬养吃出一身透汗,加上原先的药力行开,病体顿时痊愈,老汉看犬养额头鼻尖流汗,脸上红光闪闪,知道已无大碍,关心道:“这会咋样?好点没有?”

犬养连忙点头:“好多了,多谢老伯救命!”

老头忽然绷脸:“啥谢不谢的!都是一家人!说谢就见外了!”

犬养赶紧鞠躬。

老头看那礼节心里奇怪:“这位小老总,你贵姓老家是那块的?听口音有点像南沿那一片。”

犬养心里慌乱照实回答:“我是中牟县城的,我姓徐,表字念祖。”

老头高兴:“中牟俺常去!你是不知道,俺爱摆怀个西瓜地,瓜下来就摆渡到南沿卖,最远还去过郑州哩!”

两人正在闲扯,老婆在院里喊老头吃饭,老头也怕犬养初愈精神不佳,劝犬养躺下休息,自己转身出屋。

犬养假装躺下,心里却想起老徐,老徐临死的话深深刺穿犬养的心肺,早上昏迷之中,犬养一直梦见老徐领着自己赶会,老徐拉着他的小手,给他买水煎包,粉条肉馅的水煎包,一面被平底大锅煎得金黄酥脆,边缘还带着薄薄的脆边,老徐卖了两个,却不吃,只是看着儿子吃,小念祖抬头看见爹不吃,天真的童音问:“爹,你咋不吃?”

老徐抽动喉结:“我早吃烦了,你吃吧。”

小念祖不相信地惊讶道:“真好吃!爹会吃烦?我一百年也吃不烦!”

老徐和众食客和卖包子的胖子全笑了,卖包子的胖子用扁铲从锅里铲出一个最大的水煎包,放在老徐爷俩的碟子里:“吃个吧,大哥!别为了儿子苦自己,这个不要钱,是俺送你爷俩的!”

老徐尴尬地抄起筷子,夹了一块脆边,夸赞道:“嗯,真香!”然后依然把包子递给儿子。

老板无奈笑道:“还真是没法,我看你为了儿子啥都能干,当心娇惯坏孩子!”

老徐点头:“唉!我一个穷教员,想娇惯也没条件!”

犬养又想起老徐从老宅搬家的那天,临出门,老徐认真拉着念祖跪下,老徐道:“列祖列宗在上,为了小儿念祖留学日本,不肖子不得已卖掉祖居,他日我儿学成回来,但有一丝成就,必然赎回祖居!”说着示意念祖一起向祖居磕了三个头。

犬养泪水打湿被褥,要是不去日本多好!哪怕被河水淹死,被炮弹炸死,被牛车压死,也比现在人不人、鬼不鬼、中不中、日不日的活着强万倍!最起码老爹能活,老爹啊,可不该遭这个报应啊!自己是怎么了?咋会亲手砍下老爹的头!

想起老爹羡慕范家父子的话语,犬养恨不得回到那一刻,转身给鬼子们一刀,就是和爹一块死,也死得坦荡死得痛快,老爹更是会含笑而死,绝不会那般绝望的嘶嚎。

犬养在被子里呜呜哭出了声,隔着被子,声音传到院子里,老头耳朵还挺贼:“小老总!别难过!听说你们大部队还没走远,明个叫柱子去撵,撵上了你们部队上会不回来接你?”

犬养在被子听见这话,浑身一震,又出了一身冷汗,是呀,大错已经铸成,后悔有什么用?还是赶快脱离这个险境再说。

犬养不敢再等,翻身下来,毕竟病体初愈,身体还是酸软无力,脚步踉跄着走到门外,后面那条腿没抬利索,一下子摔在当院。

老头和儿子惊得筷子落地,儿子麻利,一步窜到近前,单手拉住犬养胳膊轻松架起他的身子,老头过来惶急道:“小老总,你这是干啥?有啥事招呼一声不就中了!万一还风了,俺一家都担待不起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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