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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 纪蒙案(4) 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 (第2/2页)

冬雪忽然发现林子里更多人冲出来,嘴里喊着和那人同样的话,很快惊动了这一片,大大小小院子的门打开,老老少少都跑出来,有的只穿着单衣单鞋,匆匆忙忙,每个人手里提着刀和剑,想必和报信的人一样都是继承了祖辈的武器。

石新也出现,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,带着几十号人赶忙奔过去。

经过殷莫愁等人,石新露出敌意,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。

纪家寨作为一代军事天才纪峰选择的养老之地,地理位置绝佳,只要守住山门,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。

但进不来,并不代表出不去。

纪家寨依山而建,背靠一座弯钩崖,因形似倒挂的钩得名。壁立千仞,到了突出处又光滑如镜,即使最灵活的猿猴也攀不上去,但如有一根长索,却可以从容下山。

当李非见到那条长绳,眼眶红了。

纪英从小胆大包天,小时候就带着李非、阿泉几个小弟攀绳而下,绳子打结就打在槐树根,每次都是老实的纪松负责把风,他们落地后,纪松将绳子收起,约好时辰,又把绳子放下。有一次被纪峰发现,纪松一人承担所有,屁股被打开了花。

纪英从小壮的像只牛,武功又高,一直很有当老大的自觉。

出去玩,他永远是带头大哥,第一个下崖,张开双臂去接应小伙伴,生怕他们掉在地上。也是第一个攀上去,趴在危险的弯钩崖边,伸出强有力的手,再把一个个小伙伴拉上来。

现场围着许多人,连三叔公也由他小孙子纪育信搀扶着站在一旁。招安史韩亦明也来了,正在三叔公耳边说些劝慰的话。其余人等则站在稍远处,不敢轻易靠近。

杂草东倒西歪,到处散落点点血渍,殷莫愁在现场转了一圈,又粗略查看了纪英遗体,方道:“此处有明显的搏斗痕迹,纪英在死前经过惨烈反抗,但可能因未随身携带兵器,处于弱势。身中五刀,致命伤在心脏。而且从伤口来看,使用的是不同招数——至少有三个人同时围攻他。”

猛虎难敌群狼,一代纪家名将名败身亡,怎不叫人唏嘘。

“谁第一个发现?”李非高声道。

“我。”韩亦明暂时放下搀着三叔公的手,说,“昨日处理了孙老板的事,想着今天早点赶来山寨。到弯钩崖下时,纪英浑身血迹,已经断气。”

“怎么没早点到,说不定能遇上凶手!你发现他的时候就这样?”

李非的语气很急,问话一轮比一轮冲。

“怎么说话呢你!”韩亦明身后终于有人不爽,呛声道,“你们二当家死了,怪韩大人?”

怼李非的是个少年,初秋的天,还穿着单薄的马褂,整个人像把小刀,薄而锋利,目光里都是寒意。

李非挑眉,斜眼看这少年。

“滕凡,不要无礼。”韩亦明瞪那少年一眼,转过身,声音马上变得谦和,“这是我府里的家奴,这次出来办事,顺便带出来见见世面,不懂规矩,请见谅。”

李非自然不好跟一个家奴置气。

那名叫滕凡的小家奴垂头站到一边。

李非深吸了口气,被打断后,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,失去昔日好兄弟的痛苦填满他的胸腔,思绪一片混乱。

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,怎么说没就没了。

殷莫愁手一伸,对冬雪说:拿剑来。

冬雪依言,解下腰间软剑。

长剑一抖,流光闪过,殷莫愁做出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。

撩开纪英的衣物,竟有将他当众剥光的趋势。

“你要干嘛!”

“别碰二当家!”

死者为大。

旁边围着纪英不少兄弟,见殷莫愁对遗体“不敬”,纷纷出言怒喝,个别胆大的已经冲到殷莫愁身边,意图阻挠。

春梅冬雪立刻上前,护其左右。

经过白天仓库的事,她们不敢大意,即使这是李非家乡。

纪家寨这些人很怪。他们嘻嘻哈哈称兄道弟,但又拉帮结派搞内讧,野蛮又冷漠;他们标榜“仁义”,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,但背地里却会做出违背道德的事。

想做良民,又崇尚武力,想融入普通百姓的世俗生活,又对外人充满敌意和抗拒。

他们正直,又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邪劲儿。

“太过分!”

“纪英哥都死了,还不放过他!”

“这人来路不明,说不定他就是凶手!”

“白天假慈悲放过英哥一马,晚上就来复仇。”

整个纪家寨已经传遍纪英的死讯,越来越多人朝这边涌过来,熙熙攘攘,人声鼎沸。虽说纪英偷嫂子不光彩,但他为纪家寨立的汗马功劳更是得到认可,现在人都死了,加上同情心的成分,所有人都替纪英感到难过悲愤。他们对殷莫愁指指点点,李非怕出事,挡在人群与殷莫愁之间。

即使李非也不知道殷莫愁到底在做什么,但他毫不犹豫。

场面越来越混乱,此时不同于在米库,这里是纪家寨地盘,有上万之众,而殷莫愁这次带出来的府兵大部分分给了昭阳和黎原,自己只留百余人,而且全是箭手。

如果真发生冲突,后果难计。

眼看群情激奋,李非也急了,不停地喊:“我们是在查案,你们退后一点,退后一点!”

“看,这是什么。”

这边,殷莫愁忽然冷冷说。

纪英胸前的衣料都被她挑光,露出健壮的胸膛,以及胸口的血肉被划出四个字:背叛者死。

充满复仇意味的宣示。

所有人都拥挤着要凑上来瞧,水泄不通,谁都难以相信武功高强、生龙活虎、一呼百应的二当家,胸前被刻了字这么屈辱的死法。

多大仇恨?

唏嘘者有之,哭喊者有之,更多的是久久说不出话的震惊。

纪家寨的平静被灰冠鹤的突袭打破过一次,三年了,大部分人以为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,盼来招安,盼来朝廷的接纳。

但,纪英的惨死剥夺了所有人遗忘的权利。

仿佛有个嗜血的恶鬼在耳边嘀咕:想做好人,没那么容易,看看你们手上沾满的鲜血吧。

纪英死了。他最忠心耿耿的手下——阿泉成了嫌疑人,也是最后见到纪英的人。

回到纪家寨,韩亦明神情凝重:“问过守卫了,是阿泉放走了纪英。昨晚阿泉给守卫喝的酒里放了药,守卫被放倒后,阿泉和纪英互换衣服,掩护其逃脱。”

韩亦明指了角落被捆住的几人:“除了阿泉以外,其余人都找到了。我问过话,他们知道的不多,纪英身上的绳子、盘缠应该都是阿泉早有准备。”

三叔公颤颤说:“我已派人搜寻全寨。寨子有好几个山头,找到阿泉只是时间问题。剩下的人马,我已都交给韩大人指挥,”说着,抱拳,“拜托了,韩大人。”

韩亦明也抱拳回礼:“三叔公请放心,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
李非虚空一指:“南面山头有片杉树,那边一个小山洞,我们儿时犯了错、躲避长辈追打,就藏到那里。你派人去搜一下。”

面对李非有点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,韩亦明二话不说,立刻派人按他说的地方过去。反倒是那家奴滕凡见状,为主子愤愤不平,出门时朝地上啐了口。

韩亦明得益于来过山寨多次,寨中人知道他为人不错,偏袒纪家寨,即使最蛮的莽夫对韩大人也颇信服。如今大当家纪松失踪,二当家纪英横死,韩亦明成了三叔公之下,在纪家寨最有威信的人。三叔公年迈、精力有限,混乱之下,多亏韩亦明指挥调度、安抚善后,这一天才没掀起什么风浪。

纪英是孤儿,丧事由韩亦明亲自主持,遗体被妥善安置,设立灵堂,又派人下山采买祭祀用品等,让纪家寨二当家走得体体面面。

忙到半夜,倒霉的招安使韩大人才有空歇下来喝口茶。

别人招安,都是接一下请降书,再照本宣科传达朝廷旨意,这期间,招安史就是山寨的父母官,拨付土地或者招安费的过程,一般还能从中捞点油水。

可韩亦明当这“父母官”当得实在太辛酸。

“眼下两件事都极为要紧,如办不成,招安之事会无限押后。一是尽快查出杀害纪英的凶手,二是找到纪松,劝他回来。”说到此处,韩亦明叹气,好像在感慨自己运气这么衰。

李非鄙夷看了他一眼,说:“撑不住了?”

殷莫愁轻轻摇头,对李非这幼稚的挑衅行为很无奈。

韩亦明忙解释:“我并不是在为自己叹气。眼下已是初秋,眨眼便到过年。陇右山多匪多,前年我招安过一个叫丛林猫的山匪组织,朝廷会在招安后给钱给地,我担心再这么拖下去,纪家寨就要赶不上春耕呢。”

这意味着纪家寨又要过一年穷日子,大人也就算了,孩子们又要挨一年饿。

李非的小人之心再次被韩亦明的爱民如子击得粉碎。

殷莫愁看这小吏的眼神更有深意了。

李非闷声闷气说:“找纪松的事包在我身上。我送他的不是一般千里驹,来自西域,马身通体淡金色,十分好认,见过的人相信都过目不忘。陇右遍布我的商铺,已飞鸽传书,让各地关注。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。纪松是个顾家的,只是一时负气出走,还不知道纪家寨在发生的事,知道了,一定马上回来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韩亦明总算松口气。

“纪英之死,摆明是熟悉的人所为,凶手就在这里。”殷莫愁说。

言外之意,凶手也许是李非的某个“好兄弟”。

殷莫愁清楚,李非一方面极为谨慎,多虑多疑,当初在认识他时有数个化名和身份,行事叫人捉摸不透,另一方面又很粘人,或者说叫重感情,对亲人朋友护短厉害,大手大脚,要钱给钱,从不猜忌。

所以殷莫愁说:“只有靠韩大人你这样的外人来查,最为公道。”

此话一出,李非心里不是滋味。

“下官不敢。”韩亦明忽然从椅子上站起,走到殷莫愁面前,行了个军礼,“殷帅在,下官不敢造次。”

“什么时候认出我?”殷莫愁也不惊讶,淡淡问。

“今天。”

“与纪英一战吗?箭身上并无标记。”

“没有标记,就是最大的标记。”

“你很聪明。”殷莫愁盯着他说。

韩亦明躬身说:“下官不敢隐瞒,其实是前段时间在太守府遇到陇右军的人说近日殷帅将微服到此。而太守府也接到命令,说是陛下亲自发了一道圣旨,将对纪家寨格外优抚,传旨的钦差估计这两日也会抵达。”

殷莫愁:“你听见李非脱口说出朝廷将给纪英封官,便猜到我二人身份。”

韩亦明点头称是。

既然被认作钦差大人,李非便不再好意思以平辈的样子争风吃醋,而谅他给韩亦明一百个胆子,也不敢对殷大帅有什么企图。想想大帅也就是爱看看小白脸,由她看个够好了,都被认出身份,难不成还敢动手动脚。

想通了这层,李非讲话便不那么夹枪带棒:“背叛者死,这四个字你怎么看?”

韩亦明眉头紧锁,斟酌半晌:“林彩对纪英曾说的那话。”

——我背叛了纪松,你背叛了我。

会是情杀吗?

李非摇头:“不是林彩。她不谙武功。回山寨后,她感到无地自容,一直将自己锁在屋里。”

殷莫愁说:“从今晚开始,我让我的侍女春梅陪着她,直到查出真凶。”

纪英胸口被刻上“背叛者死”——矛头直指林彩因爱生恨。所以当殷莫愁看见那四个字时,便立刻让春梅去保护林彩。

“好险啊。”韩亦明长长吁口气,“寨中人人认定林彩嫌疑最大,如果林彩今晚神不知鬼不觉上吊自杀……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……”

李非嘀咕:“乌鸦嘴。”

殷莫愁接着韩亦明的话继续说:“这样一来,林彩便担上杀纪英的罪名。”

韩亦明:“即使事后有人质疑林彩并不会武功,也可以被说成她□□。殷帅真是料敌先机!”

李非嘀咕:“马屁精!”

殷莫愁:“纪英行事彪悍,应该得罪过不少人。”

“难怪了,”韩亦明恍然,“我曾看到寨中两拨人打架,喊什么要大当家退位。纪松解释说他们只是在练习武艺。”

“却绝不是这个打法。”

“是,家丑不可外扬,纪松的解释是为了维护纪家寨名誉。”

“好在年轻一代对朝廷并无什么敌意。”

“的确,比起先辈孤勇,像石新、阿泉这样的年轻人更希望过上实实在在安稳的生活。也好,这样他们应该会听我的安排。”

二人应答如流,李非连个插话的缝隙也没有。好兄弟横死、心上人被“勾引”,李非快烦死了。

“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,”殷莫愁忽然话锋一转,“那批假米为何存在仓库。”

李非、韩亦明:“??”

“纪松被妻子激下山,是去赚快钱、证明自己的本事——他一开始就知道那是批劣质货,如果因为良心发现忽然改主意,不想卖了,退给孙老板就行,大不了赔点定金。但他既不收货也不退货,人还失踪,让全纪家寨替他担心。

李非,你回来前是和他通过信的,他知道你的行程。千担粮食,目标那么大,以你经商的人脉,只要你想找,很快就能找到。”

韩亦明恍然:“殷帅的意思,纪松故意闹这么一出——他勘破了纪英的诡计,甚至更早知道纪英和林彩的事。”

于是纪大寨主将计就计,来个反杀。

这样一来,不用纪松开口,借李非之嘴揭露真相,纪英会被寨子里老老小小、道德伦理的唾沫星子淹死。而他卑劣的行径也会被众兄弟鄙夷。

纪家军标榜“仁义”是传统,钦佩的是他的勇者无敌,而不是一个为权力构陷兄弟,甚至置纪家寨名誉于不顾的小人。

毁了纪英,最大的得益者是谁?

答案昭然若揭。

“纪松并非真失踪,他杀了个回马枪、以大家都想不到的方式回纪家寨,杀了纪英?”韩亦明想不出别的可能。

“胡说。”李非大喝,“纪松绝不是这种人。”

“背叛者死——从小我就听家中长辈告诉我,纪家军虽败,却是忠勇无二、仁义无二,而纪英如此不忠……”韩亦明已将李非当作钦差,面对他的怒喝,难免势弱。

“纪松不可能杀人。他饱读诗书,自小学孔孟之道,小时候狩猎,他不敢杀生,我们把弓箭拿在手里,他却是背在背上。有一次差点命丧虎口,胳膊被咬下一块肉,要不是我们几个合力将老虎射死,他早没命了。纪松是我们几个兄弟中胆子最小,也最有慈悲心肠,怎可能去杀人。”

林彩也说过,纪松没有一点大当家的自觉和气质,平日爱写字画画,向往诗人生活。

殷莫愁:“的确不像纪松做的。”

李非激动地看她:“莫愁,你相信我说?!”

她并没有见过纪松,所以只是纯粹看他的面子?

殷莫愁摇头:“纪松作为大当家,让纪英这二当家身败名裂就够了,杀他岂不是多此一举?”

李非:……

“你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?”殷莫愁提醒李非长话短说。

“我……我不愿意怀疑我的兄弟。”李非对韩亦明和对殷莫愁完全两个口气,弱弱说,“手心手背都是肉……”

“想说说,不说我们便走了。”殷莫愁最烦扭扭捏捏,说着便起身,韩亦明唯其马首是瞻,忙亦步亦趋跟上。

“我说!”李非喊住他们二人,“是纪育理。”

“纪育理?”韩亦明说。

“三叔公有两个孙子,分别叫纪育理、纪育信。”

韩亦明想起来:“今晚是纪育信陪着三叔公,我听见他说什么育理哥还在山下,正往回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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